陛下请了来。
——否则,圣驾又何至于这般的巧,竟在这时恰巧走到这凉亭的地方来呢?
何襄容这么做,其实一早便已准备好,为的便是让陛下撞见她今日在落雨时分,与顾长卿在宫中出现在一起。
一箭双雕啊,果然是不错的。
“宸妃,原你也在这儿啊。”昭帝抬眸,并未瞧见顾长卿,目光落到姜念念身上时,脸上闪过一抹温和的惊喜之色,“朕听何才人说,这边摆着她煮的贡茶,还以为只有她一人。既你也在,那便一起品品罢。”
他的眼底难得柔和,从华贵的銮驾而下,就要来牵姜念念的手。
姜念念的心里有点沉了下去,昭帝却都浑然未觉。
自从姜王妃来到长安以后,他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次数便是越来越少,也不知姜念念是不是又在故意同他置气。
或许他与宸妃从前确是有不少误会,可毕竟都已是过去的事了。
他也希望她能同从前一般。
然而当他走过来时,却正好瞧见了凉亭外的顾长卿。
丞相仍是一副清冷、冷淡的模样,一袭单薄的朝服穿在别的臣子身上便是清汤寡水,可唯独在他身上更衬出一丝淡雅的风骨来。
昭帝的神情迅速的冷了下去,“顾卿怎么在这儿?”
何襄容的余光瞧了瞧顾长卿,禀道:“陛下,方才嫔妾来时,宸妃娘娘已先到了。嫔妾亦没想到顾丞相亦在此处。或是……丞相大人偶然途经此地,便进来避避雨罢。”
昭帝却一眼都没有看向何襄容,反倒直直的盯着姜念念,问:“宸妃,是这样吗?”
姜念念只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睫说,“……是。臣妾过来时,见到丞相大人在此处避雨,便送了伞过去。”
不过,不管怎么解释,她已经感受到了男主那种本能的疑心了。
如果她真的要见顾长卿,又怎么会当着何才人的面,来寻到这样一间大庭广众下的凉亭来?
男主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清吗。
不过男主既然是君王,自然生来多疑,她无论怎么解释大抵都是无用的。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了罢。
于是姜念念讪讪闭了嘴。
自始至终,唯独顾长卿一言不发,神情安然中带着几分冷清,几乎让人有一种,高处不胜寒,他才是上位者的错觉。
“诶哟这……”江云海撞见这一幕都有些震惊,双腿一软,差点便是栽了下去,“原丞相大人亦在此处啊!难怪陛下方才寻大人议政,竟是哪儿也找不着呢。”
“参见宸妃娘娘,参见何才人!参见……顾丞相。顾丞相您,快过来和陛下请安罢……”说到后头的时候,江云海察言观色,两股战战,都有些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宸妃娘娘与顾丞相的风言风语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陛下心里头一直不痛快,哪怕上次那件事是徐贵嫔有意陷害呢?宸妃却又如此这般不顾及,仍旧在亭子里与顾丞相相见,这不是公然给陛下打脸嘛。
连他都不敢想象,陛下如今的心里头有多不高兴啊!
昭帝摆了摆手,示意江云海不要再说这些废话,沉默片刻,温声道:“宸妃,这几日长安湿寒阴冷,宫中阴雨不断。日后,你与何才人若是想要品贡茶,不必再从昭阳殿出来了。江云海,将内廷司里的贡茶都送到宸妃宫中去。”
姜念念却问:“陛下这是不准臣妾再出寝宫了吗?”
昭帝扫了顾长卿一眼,凝视着这张苍白的小脸,才道:“姜念念,若准你出宫,你到底是为的见谁?”
他是一个君王,而姜念念是当朝最受宠的嫔妃。
她合该是他的女人,执着嫔妃的宝册,坐在宫中尊贵的位子上。
旁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觊觎她。
“陛下,臣妾有一个问题想问陛下。”姜念念轻声道。
昭帝坐下喝茶,淡淡“嗯”了声。
姜念念却说:“陛下今日有何才人作陪,臣妾可否先行离开了。臣妾本不懂茶,怕留在此处,搅扰了陛下的兴致。”
昭帝皱眉,骤然放开她的手,俊美的面容在细雨中显得极为疏离、淡薄。
她可以冒雨离宫,来此处见顾长卿。而此刻见他过来,便急着要逃走么。
他却是不准的。
何襄容眼底浮现出一丝异样的光,将热水从炉子上提起来,给陛下斟茶,才轻声说:“请陛下切勿生姐姐的气,宸妃娘娘的性情一直这般,想的是什么便说什么,并不会欺瞒陛下。”
热水已经煮好了,和着淡淡清香的茶叶,着实叫人心旷神怡,即使外头落着雨的,却仍仿佛舒心许多。
昭帝敛眸,指尖紧扣在茶盏上,问:“这是什么茶?”
何襄容笑道:“是陛下最爱喝的西湖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