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了永同郡主的陪伴,居然日子也就不再那么枯燥难熬了,甚至进入永丰(今江西广丰)的时候,郭笑天都没有意识到已经身处民乱之地。
永丰知县邓容平乱有功,此番都御史黄帆当然也带着皇帝的赏赐前来,因此邓容岂敢怠慢,那是用了相当高的逼格来迎接朝廷的钦差御史。
不过这个时候,却从邓容那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福建那边居然又发生了民乱,而且这次规模还不小,据说那乱民头子邓茂七已经连克二十多县,拥兵数万,自称铲平王。
郭笑天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派来去平息民乱的朝廷钦差御史,现在不小心来到一处周边皆为虎狼之地。
原来被永丰知县邓容领兵打败的那些矿山乱民,现在已经再次发展壮大,甚至趁着邓茂七发难之际,已经四处集结余众,还招纳新人。
矿山乱民头目叶宗留,不仅在处州(今浙江丽水)、云和(今属浙江)、政和(今福建松政东南)等地,继续采矿,同时积聚力量准备伺机再起,而且现在趁着邓茂七举事,分兵于江西铅山(今上饶西南)车盘岭,控制了闽、浙、赣交界地带,声势大振。
都御史黄帆原本以为这次南下,只是收拾乱民余部,顺便带着皇帝的旨意和赏赐,嘉奖那些平乱有功的官员,结果现在变成了要跟数万乱民打仗,所以一下子就慌了神。
永丰知县邓容倒是因为打败过乱民,所以还有些底气,而参将参将林宏,副将龚赞二人原本就是军队的将领,打仗就是他们的职业,所以他们不仅不慌乱,甚至还有些开心。
郭笑天总算明白了,这明朝文官领军,武将地位倒是真不怎么地,除了打仗获取军功之外,恐怕武将很难有升职加薪的其他渠道了。也难怪一听到乱民势力大增,那参将林宏,副将龚赞二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永丰知县邓容手下大约有千余人,都御史黄帆这次带来朝廷的两千精兵,参将林宏居然建议合兵攻铅山。
林宏想法当然可以理解,毕竟打通闽、浙、赣交通要道乃是大功一件,可是都御史黄帆却不这么认为。
“乱民兵势大增,且气势如虹,区区三千兵卒,恐难破之。不若奏请皇上,请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增兵,再作打算。”
“末将以为,兵贵神速,乱民人数虽多,但战力却不值一提。只需朝廷二千精兵,便可一击即溃。都御史未有领兵打仗之实,固有胆怯之意,实属人之常情。”参将林宏倒是一点儿也不给都御史黄帆面子。
永丰知县邓容也说道:“刁民虽势众,却实乃乌合之众。下官曾经领军与其对战,只需略施计谋便诱杀其十几头目。此次都御史领精兵前往闽地,那铅山车盘岭却是必经之所,除非一战,无法避之。”
参将林宏马上起身说道:“倘若都御史大人心怯,大可留守此处,待下官领兵击退乱民,打开通道,再迎接都御史大人前行入闽,何如?”
都御史黄帆虽为文官,但是文人的气节倒是尚存,再加上那林宏言语之间一再轻蔑讽刺,总算是决心捍卫文臣的尊严。
“既然连邓大人都不惧战,皇上钦点下官南下平乱,下官又何以惧之?参将林宏听令,全军整装,明日一早便向铅山进发。”
郭笑天一直都没有插话,主要也是职位低贱,无法插嘴。
等到众人商议妥当之后,郭笑天私下找到都御史黄帆,只是提出些自己担心的问题。
“黄大人,小人虽然从未领兵打仗,但是尚且知道这兵将未到,粮草先行。这一路上,两千精兵带来的粮食也吃得七七八八了,倘若不及时补充,如何上阵杀敌啊?”
都御史黄帆却不以为然:“既然那邓容都能用计退敌,这两千精兵可是有五百出自神机营,乱民就算穷凶极恶,也肯定不是火器的对手。至于粮草,只要尽快击退乱民,沿途自当会有补给,郭公子不必担心。”
郭笑天继续说道:“既然都御史大人如此淡定,料想那五百神机营的将士必定击退乱民。只是万一冲击受阻,补给的问题又如何解决呢?”
“本官自然会跟那邓容商议,有邓容作为后援,如此一来便就万无一失了。郭公子心思缜密,倒是想得周全。”都御史黄帆早就跟邓容协商,由邓容作为后援,所以并没有在意粮草补给的问题。
郭笑天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妥,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最后只得作罢,略显郁闷地回营帐去了。
郭笑天回去之后,把自己的担忧跟永同郡主说了,结果被永同郡主抢白了几句。
“那都御史大人都不担心,郭公子就更不要多虑了。”
“可是,郭某人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好了,本郡主来问你。郭公子会亲自上阵杀敌否?”
“那肯定不会。”
“开战之后,郭公子是前军,中军还是后军呢?”
“一旦开战,不出意外应该作为后援,应当是后军了。”
“既然如此,打仗郭公子不必亲自上阵,就算是打败了,郭公子后军也是最先撤离,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听永同郡主这么一说,郭笑天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永同郡主说的一点儿没错,郭笑天一不用亲自上阵,二不用冲锋在前,打胜了有功,打败了可以先逃。其实应该担心的是都御史黄大人,跟郭笑天一点干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郭笑天总算是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