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打招呼了,倒是先来扶她,还就来了一句:“不是叫你入宫之后就躺着,朕自会过去看你的,怎么好端端儿的,跑到这儿来了?”
太皇太后一脸愠怒,西太后冷眼看着,他都二十七八的人了,小时候都老而在在的人,此时竟是不管不顾,当着俩尊老泰山的面,就来了一句:“今儿一早不是还在喊腰酸,为何此时朕让你坐,你倒不坐了?”
太皇太后与西太后对视一眼,相互就交换了一下心中的所思所想:皇帝在外识大体,但对于皇后太过骄纵了些,而皇后呢,显然也就有点儿,恃宠而骄的味儿了。
“听说王中书家的夫人投了梁?”整座大殿之中,到处都是椅子,而皇帝,此时应该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可他偏偏就,挤着坐到了罗九宁身边的一张杌子上。
他顿了顿,道:“入宫搬弄口舌已是不该,出宫之后,又把自己入宫后的事情广为传播,那郭氏便已是该死,母后派人慰问,已是于她的恩典,此时还让皇后召她家之女入宫侍奉,难道母后就不怕那王氏女心怀恨意,于皇后不利?”
西太后一生,是连先皇都要敬着的,叫皇帝当面这样一通数落,虽说心中不高兴,面上倒也还过得去,而说的话,也是分毫不让:“郭氏乃是一品诰命夫人,其人与哀家相交二十年,若说为人品性,哀家可为其担保。而且,一个人被逼到投寰自禁的份上,皇上难道就不想听几个当时在场的人来说说,丽太后当时到底与郭氏说了些什么?”
裴嘉宪皱了皱眉头。
丽太后撒泼大闹的事情,他当然也听说了。而丽太后的为人脾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要说对于选妃,裴嘉宪的观点是这样的。
徜若有女子想要入宫为妃嫔,他无可,也无不可,横竖只要不是被逼,而是自愿入宫,能像王伴月一样帮罗九宁处理六宫庶务,能陪着罗九宁说说闲话儿,他就很高兴了。
横竖就如罗九宁所言,看得吃不得,他天生的毛病,也不太可能与那些嫔妃们有什么。
但徜或她们动了歪心思,那高墙圈禁,最后送入禁庙的郑姝,就是她们的下场。
所以,这于裴嘉宪来说,实在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谁知为了选妃,这厢罗九宁都还未着急了,丽太妃就先跟人掐起架来了。他也是本能的,对于自己的生母有些厌恶,闷声道:“丽太后一人疯了,难道你们大家要陪着她一起疯?”
言罢,他于身后挠了挠罗九宁的背,悄声道:“走,与朕一起回建章殿。”
要说为帝,躲得过馋臣佞臣,最躲不过的,是一种叫作弄臣的东西。弄臣是什么呢,就是供皇帝在烦忙的政事之余,来供他开怀,解乏,玩闹用的。
近来,裴嘉宪就得了这么一个弄臣。其人名唤宋辞,也是翰林学士中的一位,待皇帝走马上任之后,召来翰林学士们一见,发现其人非但仪表堂堂,言谈幽默,话语灰谐,便将他召在鞍旁,随军北征。
而正是在北征途中,这位宋大人给眼看年满三十,一本正经的皇帝传授了许多的心得。
就比如说,什么观音坐莲老树盘根,尽皆是由他的传授,裴嘉宪才得知那是些什么意趣的阿物儿,否则的话,他迄今为止,于房事的认知,还停留在,只要自己够硬够挺时间够长,能将罗九宁肏的哀哀而叫,哭爹喊娘,就是真男子的境界呢。
当然,也正是因此,他今儿才知道什么叫个海底捞月,便想和皇后双修一番,当然就懒得跟后宫里这些老太太们掰扯,急着就要走了。
眼望着虽成了帝后,却帝无行,后无德的这一小对儿,西太后道:“皇上,为皇后,是件颇难为人,还辛苦的事儿,这就是为何,先皇于三千妃嫔之中,独选郑氏为后了。郑氏虽说无德,但于为皇后的规仪上,可从不曾行差踏错过一丁点儿。
哀家和太皇太后娘娘或者说话难听,到底是为皇后好,也是为了让她能服于宫中诸人,宫外命妇,乃至天下众人。皇上与皇后,可是要上史册的,要说被载入史册,您是觉得像长孙,独孤那样的皇后更得人心,还是与冯氏,萧氏那样的皇后更好?”
长孙与独孤,当然是历朝历代都在赞颂的贤后,而萧氏与冯氏,则是朝朝代代都在唾骂的妖后。
裴嘉宪鼻息重重一哼,面色顿时就变了:“儿臣原来竟是不知,母后如此爱读史书。咱们史馆之中如今正缺人手,不如朕明儿起,就明史官们到东华宫,您教教他们该如何书史,何如?”
“只要他们肯来,哀家自然尽力督授,毕竟哀家在先皇身边伴了整整三十年,于咱们大康的历史,还是很熟悉的。”西太后立刻一言,就硬棒棒的顶了回去。
裴嘉宪于女人,不论老的还是小的,向来都没什么耐性,此时转身,一双厉眸,就冷冷的盯着西太后。
而西太后呢,连先帝都不曾惧过的人,自然是一点也不怕,回眸,也是坦然的盯着裴嘉宪。
还是罗九宁打了个圆场,道:“好啦,皇上,妾身身子沉重,不如咱们先告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