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整个路程都在赫连云鸾安静压抑的情绪中走了过去,直到可以看见皇后宫殿的桂花树时,深秋时节,依然还有桂花树满树飘香,一阵阵熟悉的桂花香味飘来,赫连云鸾仿佛被一激灵,方才清醒了过来。
“刚刚冷落你了。”赫连云鸾歉意地跟兰君芙道。
带路的太监也感受到了赫连云鸾的不悦,也知道原因,因此一路除了老老实实带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兰君芙一路可不闷着了。
“我倒没事,看看风景也就过去了,就是你这脸,是不是得上点药。”兰君芙看着赫连云鸾脸上的五指山,榴仙宫和皇后的荣寿宫相隔半个时辰的路程,现在那太监累得后背衣服湿了一大片,还在纳闷怎么看起来身娇体弱的谨王和谨王妃一点都不累偿。
赫连云鸾伸手摸了摸脸上还隐隐发烧的地方,脸色再次暗沉下来,拿出一盒伤药,正要自己擦,兰君芙一句“你自己看的到吗”,便夺过了巴掌大小的药膏,铜制的药盒,非常便于携带。拧开,挖了一块,给他敷在脸上细细抹开,一个小时还没消肿,榴仙夫人对自己儿子真是下得了手。
“别生闷气了,小心皇后以为咱刚新婚就闹别扭呢。撄”
“嗯。”赫连云鸾全身心都被脸上的手指吸引去了注意力,微微冰凉的药膏,微微温暖的手指,带着奇异的魔力,传达给他一股振奋的力量。不知不觉中,母亲带给他的伤感在一圈一圈药膏的抹开中消散了,他平静的心湖却如同投下了一块石子,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皇后住的荣寿宫虽然居于整个后宫正中央,却是意外的清冷寂静。
皇后内宫,衣着朴素如邻家嫂嫂的皇后正在女官的贴身伺候下更衣,一旁从娘家带进宫伺候了几乎一辈子的贴身宫女祁女官喜气洋洋跟她汇报。
“谨王殿下带了孙媳妇来拜见您,依照殿下的性子,今日肯定是记得您生日,一定会特意留下来陪您用过晚膳再走的。”
“嗯,云鸾那孩子孝顺的很。让他们备上他最喜欢吃的菜,丰盛点。”皇后笑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两鬓已经斑白了啊,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老了。被岁月摧残的伤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女儿一嫁不回的思念,儿子被圈禁自暴自弃的绝望,一切,都熬过来了。只要他们还在,自己就不能倒下,至少,也要给那个可怜的孙儿撑腰,只要她在,他就不敢太过分的伤害他。
看,现在不还是娶妻了吗,绕过长孙先赐婚次孙其他孙子,也只有狠心的他才做的出来。她怎么忘了,一个弑君犯上的叛贼,怎么会没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到底是她太天真了。
“就是不知道新王妃喜欢吃什么,卫国地处前周故都雒邑,食物精美,也不知道吃不吃得习惯咱大秦这豪放的饮食。”祁女官碎碎念念着,皇后本就是雒邑人,提起家乡,脸上也带上了回忆的神色。
“呵呵,也是,我刚嫁过来时也不习惯。现在一晃都几十年了,早就要忘了雒邑美食的味道了。”几十年了啊,这几十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记忆中家乡的味道,就跟记忆中曾经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甜蜜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让人备点桂花酒吧,云鸾喜欢喝。我娘家也是种了满院子的桂花树,每到秋天,娘就带着我做桂花酒,这也算是我唯一能尝到的家乡的味道,娘亲的味道了。”
皇后吃斋念佛,自己平日里是不喝酒的,但是每年都会做一批桂花酒,给儿孙送去,送去母亲的味道。她当年刚随夫君驻守秦地时不习惯这里的口味,托在雒邑的娘亲送来母亲亲手做的桂花酒,闻着酒的芬芳,就好像看到了母亲怀着满腔思念爱意给她采桂花,晒桂花,酿酒一样。等到她当了母亲就开始带着孩子们一起做酒,孩子们成人分府了,就轮到她送桂花酒了。每年做酒时,便会想到当年带着儿时的自己做酒的已经去世的娘亲,似乎如一个纽带一样,维系了三代人的深深母爱。
而当初,一起做桂花酒的,除了皇后,还有当今陛下。
祁女官最终还是没忍住,挥手让梳妆宫娥站一旁,亲自上来为皇后挽发。
“陛下也是想让您放心,今年的寿辰能让孙媳妇一起陪您祝寿。”
皇后面色一凝,眼里浮现一抹苦涩,半晌,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才重新笑起来,绕过话题:“小两口来了。吩咐膳房早点准备晚膳,早点用完他们也好早点回去歇着。新婚夫妇,我还指望能活着抱到重孙呢。
“小姐说的什么话,您还年轻着呢,寿数长的很,我这老婆子都没说老你年纪轻轻的说什么老不老的。”祁女官也仿佛没提过皇帝般,笑着插上乌木发簪。
“就你会哄我。”皇后起身,祁女官给宫娥交待上一定要上的菜式,才跟随皇后一起去前殿。
正殿,兰君芙第一次见到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后,她并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位皇后,慈祥中带着悲悯,高贵中带着亲切,雍容华贵,却又坚毅平和,一身明显是特意换上的簇新的白色常服,头发简单地用根乌木发簪挽起,朴素的像是自家的远方亲戚。
“见过皇祖母。”赫连云鸾激动地行礼,兰君芙从善如流跟上。
“皇祖母,这是孙儿给您准备的寿礼。”赫连云鸾从袖中小心翼翼取出一物,一个巴掌大的玉匣子。
皇后笑着接过,面带期待打开,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