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感到高兴,可心中到底是难过与愧疚的占比更重。
他还是那句话:“对不起。”
只怪他当时年纪小,有心想庇护她, 却无能为力。
谢周易想起那一年周远跪下去求他父母的场景, 她脱口而出:“你乱讲。”
五分嗔怪,五分娇软。
周远愣了下, 沉甸甸的情绪一刹那间变得软绵绵, 他笑了。
两人沿着挂满红灯笼的街道走,去前面路口的摩托车停放点。
谢周易告诉他:“我妈说那些人都比较现实势利,只有姓谢, 才没有谁敢轻视我。”
那些人,自然指的是上流圈子里的权贵们。
周远垂着目光, 昏黄的路面上映着他们拉长的身影, 他“嗯”了声,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其实爸爸妈妈十分尊重我,本来还按照家谱给我取了个新名字,是我自己选的谢周易。”她缓解气氛, 问他, “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名字叫什么?”
他配合:“叫什么?”
“谢柏静。”她歪着头, “你觉得柏静好听吗?”
周远默念了一遍,对他而言,这俩字太陌生了。他点了点头,却道:“周易更好听。”
谢周易轻笑出声,片刻后,她一脸轻松,说:“三哥,你看,我不叫柏静,叫周易,还怕别人知道我的过去吗?”
她的意思是,过去早已变成无关紧要之事,他也不要介怀,更不要因此败了心情。
周远沉默两秒,之后问了一句想咬掉自己舌根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再见到你妈妈,也没关系?”
他口中的妈妈,是抛弃她的生母。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收回来的可能。
周远下意识去看谢周易的表情,她脸上仍漾着浅浅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不快。
谢周易不是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当时她还小,心中有怨,也曾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再见面,她一定要让那个女人后悔。
时至今日,她长大了,成熟了,看待此事也就云淡风轻了。
她说:“她应该会躲着我吧。反正如果我是她,我会不好意思出现在被自己抛弃的女儿面前。”
周远暗暗松口气,想,这话很有道理,放下心来:“也是。”
取了摩托车,周远载着谢周易,穿行在这座陌生小城的车流当中。
她坐在他身后,夜风将他身上淡淡的还带着一点体温的艾草味道送到鼻尖,很好闻,还让她心中很沉静。
不知为何,她竟有了些困意,眼皮沉沉的,想要合上。
在进入刺眼的亮着橙黄灯光的隧道时,她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腰,脸颊隔着头盔贴在他背上,闭上了眼睛。
周远原本微弓的背脊一下子挺得直直的,少女十指交扣箍在他腰上,像是一把锁,锁住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带着点私心地减缓了速度。
到酒店门口时,谢周易已经睁眼,她放开周远,待他停稳后下了车,取下头盔递给他:“谢谢。”
这是米城最高档的酒店,安全性很高,所以周远没送她上去,和她道了晚安,看着她进去后才离开。
两人谁都未提那个亲密的拥抱。
第二日一早,周远就到了酒店楼下。
他没骑摩托车,带着一个黑色行李箱,搭了出租过来。明显,他是要陪谢周易一起回a市。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为着提前返校这事,周远被他妈唠叨了好半天。他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拿定主意不在家里过元宵。
谢周易接到电话时,刚洗完脸,她开了免提,一边对着镜子抹面霜,一边开口:“三哥。”
周远听着她这声,就知道她已经起床,于是说:“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不到五分钟,谢周易就出来了,眉眼干干净净,两颊白里透红,如出水芙蓉一般好看。
周远呆了呆。
他不是一个会因女生容貌而动心的人,在他眼中,漂亮的皮囊远远不如程序代码有吸引力。
但凡事总有例外。重逢之后,他几次沉陷于她的美。还是毛头小子一个,不似情场高手,不懂得遮掩。
他着迷了就是着迷了,黑亮的眼睛真挚纯粹。可也正因这样,才显得格外珍贵美好。
仿佛一颗重要棋子落在谢周易心间。
落棋虽无声,却因这步棋走得关键,令她心神震颤。
周远带谢周易去吃早餐,早餐店就在汽车站旁边,点了屉小笼包,一人一碗热豆浆,填饱肚子后,进站买票乘车。
大巴车的速度比较慢,足足开了四个小时才抵达a市。
下了车,两人到外面的的士候车站排队打车,谢周易想起一件事,对周远说:“对了,三哥,你哪天有时间?我妈让我带你去家里吃顿便饭。”
周远感到意外:“她还记得我?”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