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罗老爷却有靠姻亲跟官家结裙带关系的打算,兼之罗慕之一心科举,对亲事冷冷淡淡,这事便没成。
这几个月来,程碧仙听说罗家的生意有了麻烦,便又起了心思,程沧海则是眼红罗老爷得到朝廷这宗大买卖,全靠崔次辅助力,做梦都想着罗家与崔次辅的姻亲断了才好,他听罗家有闲话刮出风来,说这位三夫人将三爷管得极紧,扬言罗慕之若有别的女人,她绝不与旁人共事一夫。
程老爷想起上次因为裴氏拿捏媳妇而得了崔夫人一顿手板子的事,觉得这是个机会,便一心要惹得叶绮闹腾起来,让罗展霖将崔家得罪个死,捎带脚儿也能让闺女高兴。
他在罗家的生意上动了些手脚,然后以买卖相挟,给罗展霖捎信,说女儿相思成疾,他是一片爱女之心云云,罗展霖一生有不少女人,他是商家出身,觉得娶个平妻也没啥大不了的,这些日子一直不在杭城,哪里会知道叶绮那些话,此时为解生意上的燃眉之急,就爽快地答应了。
程碧仙拿绢子点了点眼角,柔柔弱弱地哀怨道:“爹爹一定要给我做主,女儿可说什么也不会嫁那个守备之子的。”
金陵守备之子,是程沧海的嫡妻给程碧仙寻的亲事,那守备之子十七八岁,一条腿跛,风月场上却精神的很,年纪轻轻屋里已经有七八个通房了,听说一家子的丫头媳妇多半是他的相好,像样点儿的官家女子,没有敢踩这个火炕的。
第36章 白雨跳珠乱入船
暴雨终究是没下起来, 不过毛蓬蓬湿漉漉地一个大太阳顶在头上,薄薄的纱衣立时便濡了一层汗出来, 整个人就变作又粘又腻的一块紫薯糯米糖糕。
叶绮恹恹地在榻上歪了一个多时辰,心想这样也不是办法,便有心要找些事做, 叫了依兰她们四个进来, 打开一口口红漆黑油的大箱子理衣裳找缎子。
先翻出她嫁妆里的缎子来, 摆了半炕,也没什么新鲜花样,又翻出罗慕之的四季衣裳来, 多半的衣裳都是叶绮的针线, 也没什么好看的, 叶绮百无聊赖之下, 一件件地拿出来展开看一回,她精心连起的一针一线里, 还有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叶绮心窝里似乎是熨贴一些,又亲手叠起来,放进箱子里。
当叶绮拿出一件月白绫子暗花团寿纹中衣抖开来看时, 似是有个沉甸甸的东西掉下来, 叶绮以为是罗慕之把带不着的金锁玉佩乱放,拾起来看时, 却是一只莹灿灿的红玉佩, 雕着竹节荔枝的纹样——这玉佩好生眼熟!
在哪里见过?
对了, 好像是程碧仙来拜年时佩戴过的,她还说过是她娘留给她的的遗物,一块爪哇国的红玉,那玉虽不是上品,却与中原的玉石纹理不同。
琢玉她们仍是流水似的一个挨一个向花梨炕上搬衣裳撂缎子,见叶绮一只手僵在半空不动,琢玉问:“夫人怎么了?”
叶绮迅速将手指一拢,把玉佩攥在手心里,笑道:“没什么,我也累了,你们把东西都收拾回去吧,我想歇一歇!”
琢玉才想说叶绮已经歇了几个时辰了,可是她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瞧着叶绮脸色不好,就没敢说出口,只笑道:“夫人午膳进得不香,厨房里有才熬好的当归乌鸡汤,我叫安大嫂子热一热,夫人喝汤进几块点心吧!”
“我不饿!”叶绮硬梆梆地说完,翻身向里,琢玉再也无法插嘴,只得替她掖一掖青底缠枝腊梅的杭缎被角,悄悄地出去了。
那枚玉佩还攥在叶绮的手心里,如红通通的烙铁,烙得叶绮椎心刺骨地疼,这疼痛漫延至四肢百骸,不知不觉,湘绣双凤联珠软缎枕头就湿透了,里面塞的菊花和桑叶沁出凉丝丝的芬芳来。
已经多少年,她没这样哭过了,叶绮只记得很小的时候,那是逸画才刚刚懂得欺负她吧,她吃了亏不敢说,只能悄悄躲在青芙院里流泪,可是哭着哭着她就明白了,她把眼睛哭瞎了,别人也不会知道,她娘把她生下来,不是为了让她受了屈辱只会哭鼻子的。
所以叶绮第二天仍旧言笑如常地跟表姐们玩,瞅准一个机会,把逸画仗着舅舅宠爱多占了一块老坑冰种翡翠透雕的事暗示给了舅母,而那块翡翠透雕正是逸棋想要却没得到的。刘氏的脸当时就黑了,没过一天,逸画就被刘氏寻衅罚抄一百遍《女诫》。
对!就是这样,无论如何,她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叶绮起身叫人,洗漱梳妆好了,穿上雅致的浅紫色缀淡粉绒花的襦裙,端端正正地坐在堂中,把黄钟召了进来。
黄钟在罗慕之跟前近身伏侍久了的,眼色心机极是灵活,想想府里的事儿,看着叶绮面沉如水,就知道这一关不好过。
“罗府的买卖遇到什么麻烦了?三爷出门到底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老爷做边贸生意有关?”叶绮托着百花粉彩盖碗,用盖子轻轻撇着茶叶,淡淡地问。
黄钟堆下笑来,道:“这些事三爷说了,不叫夫人操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