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灯光亮堂堂的,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叶卿目送他。
公交开走前的最后一刻,谢誉忽然想到什么。
他推开窗,脑袋伸出来,“晚上把你姐电话给我。”
车子渐行渐远,谢誉用手做了个接电话的姿势放在耳边,笑着说:“我跟她说晚安!”
叶卿看着他的车消失,才轻轻莞尔。
他和严禾坐上公交,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叶卿身上有酒气,不知道一直跟他走的严禾是没闻到还是故意不说。
反正不管他怎么样,她都一张冷漠脸。
手机亮了一下,叶卿诧异片刻,接起了。
是吴岩打来的视频通话。
在叶闻祺的指导之下,吴岩已经能够自己打视频了。隔三差五的,会跟他们姐弟两个联系联系。
这通电话的时间不长,嘘寒问暖一阵过去,就到了家。
严禾是一个非常吝啬自己笑容的人,但是跟吴岩打电话的时候,她会笑一笑,甜甜地喊他一声叔叔。
镜头里的吴岩老了很多,他说话嗓音都比从前喑哑一些。
苍老是自然规律,但是无儿无女的这一生,想来仍是令人唏嘘。
他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家里,走进了孤单的晚年。
叶卿每一次都是让他先挂的。
与其说是一种礼数,他更愿意称之为孝行。
对他人,是礼,对吴岩,是孝。
在他心里这一杆秤已经平稳。
回去之后,叶卿做完最后一点遗留的作业,去书房打开电脑。
他搜了一下程简阳这个名字。
百度上关于程简阳的内容几乎都与学术相关。
偶尔几张照片看来,是一位很和蔼的叔叔。
他总想再查一些什么,但是更多的信息不会再被显示。
抱着一点小小的遗憾,叶卿关掉了电脑。
那天晚上,叶卿梦到了小月牙。
他醒来得很平静,然后发现自己流了鼻血。
怎么会梦到他呢?
可能是因为今天跟岩叔打电话的原因吧,他这样想着,去洗手池冲洗。
慢慢地往回忆里摸索,他很久很久没有想念小月牙了。时隔三年,他的模样也早就被他遗忘。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脸部轮廓还在。
梦里的小月牙,有一双漆黑的葡萄眼和一颗鼻尖痣。
叶卿又荒唐地想,如果再次见到他,应该是能从人群中认出的吧。
他的思绪乱得像胡乱攀爬的藤蔓。
——
因为暖气让房间太干燥,最近这段时间叶卿总是流鼻血。
不疼也不晕,就是总要见血很让人惶恐。
某天夜里,叶卿在洗手间清洗血迹,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他穿好衣服,听见爸爸在说话。
彼时晚上十一点,叶父刚刚洗漱完,还没有睡下。
隔着房间门,叶卿能听见外面女孩火急火燎的说话声音,是时君以母子的房东家的孩子,也住在楼下,叫简喜乐。
他走出去,撞上火速往房间里走的父亲。
叶城绕过叶卿,牵起沙发上的外套,跟他说:“楼下阿姨出事了,我去看看。”
叶卿看向屋外,女孩手足无措地站着。
他平静地喊了她一声,“小喜。”
简喜乐抬头,紧巴的眉间慢慢松开了。
个子高挑的少年半个身子倚在墙上,给她一个温雅的笑容。
叶城把皮夹克套好了,冲他挥挥手,“叶卿一起来,搭把手。”
时君以的母亲不是第一次自杀。
今天她一个人在家,简喜乐打算过去送点吃的,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开,她察觉到异样,有点不安,才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于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时母和一地的药瓶。
时君以不在家。
还好发现得及时,阿姨被送到医院洗胃,抢回一条命。
叶城开了一路车紧张了一路,听到抢救回来的消息才松下一口气。
要联系亲属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联系谁,印象中这对母子没有什么亲戚往来。
父亲一筹莫展之际,叶卿下楼买了一杯热可可。
他坐在急诊大厅里休息,双腿叠着,脸色如玉。没有睡着,眼皮垂着。
直到时君以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叶卿身上才恢复一点气力。
“我妈妈呢?”时君以问他。
“在五楼,没有事,抢救回来了。”
叶卿仍然叠着双腿,坐姿慵懒,合着长袄,沉默地应对眼前人的感谢。
好像自己施舍了什么大恩大德。
他只是太懒了,不想说话。
但是对视的时候,叶卿眼中的力量仍然会让时君以感到一些宽慰。
时君以离开之后,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