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来吧,不劳先生动手。”我抖抖索索地对他言道,一颗心悬在空中。
“……好,我放在这儿,你自己用吧。”
他稍顿一会儿,终究将那小瓶摆在了地上,起身离去。我这才大舒了一口气,精神放松下来,伸手去取那药瓶。
“阿真,我还想劝你一句……”
我的手刚碰着瓶子,不想他又折回来,吓得我手一抽。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不是吩咐。”他大手一挥,脸上颜色似不悦,“我先前跟你说的,可自荐去做十八公子的随从,你还是尽快对他言明吧!做马奴终究太苦,现成的一个机会,他待人不错又看重你,而且他要的随从不是一般机敏忠实就行的,是要……知书识字的那种!”
他这次说完真的离去了,可我却愣在那里半天没转过神来。我大约知道他上次为何会没来由地告诉我十八公子选仆从的事了,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知书识字的呢?是我在地上写字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瞧见过?也只会是这个时候了。那他看到的又是哪一次写字呢?千万不要是那八个字才好。还有他既然知道了,怎么不来问我?却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知道了,又是为何……我的脑子里一轮又一轮地在琢磨前前后后的这些问题,一夜又不得好眠了。
直到六月将尽,我的精神、伤势都恢复了,也未再见过徐道离。只听他是被老爷差遣去了蜀地办事,要数月才能回来。我便将他的药瓶好好收起,待来日还他,也求这数月光阴慢慢将那事淡掉。因为,我想了又想,无论如何,他不直接问起的最好。
十八公子还是像以前那样,空闲的时候会来看马,也曾问起上次马驹窜入内院的事,但他没有责怪,还拍着我的肩膀安慰。他真是个仁慈的人啊。然而,我也没有听徐道离的劝去向他自荐:我始终觉得,这样一位美若冠玉,温文尔雅的贵族君子,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还是远观的好。好马尚须配好鞍,何况人呢?他的身边不论是友是仆,都至少应该有清白的出身。这也是我仅存的微薄的自尊了。
秋高八月,萧府又传喜事,老爷的四女儿出嫁了。新郎出身荥阳郑氏,是一位儒雅清秀的太学俊才。这位四娘子我也远近见过几次,她继承了夫人娴静温柔的外表,又兼有兰陵萧氏的高贵气质,听说还颇善琴瑟,实在是一位才貌双全的闺秀。人人都说这是天作之合,是前世就已般配好的良姻。我看在眼里,听在耳内,亦觉得很是。自古以来,大到两国通婚,小到二姓联姻,莫不都看重这匹配二字,而其中则以世家贵族的婚姻最看重门第、样貌。史书传记、野文杂稿皆有记载,我读过,如今见到不少,便更有体会了。又如我的父亲,家门不是豪族,却娶了一位博陵崔氏的夫人,就算多年没有生下子嗣,也还是那样盛气凌人,掌握家中大权,连后来进门的几位姬妾,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所以一个人的命运怎样,从出身高低就能看出来了。
马厩里的一匹老马,在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死去了。这是一匹比忠叔进府还早的长寿马,到今日竟有了三十五岁的年纪,一向在忠叔的照顾下没受过什么苦痛,现也算是寿终正寝了。我与管家禀报后,将马尸用布盖裹好搬上推车,便按旧例送往城郊掩埋。以我一人之力,从搬马尸上车到在城郊挖坑掩埋完毕,足足费了大半日的工夫。晌午出门,回转之时已是日落黄昏,晚风扫落叶,行人踏归途。
我刚至萧府门前的横街,抬头望见前面两个人牵马缓行,巧是老爷长子萧锐和十八公子。弟兄二人互相谈笑着,话里正说到了十八公子选仆从的事。我不由心气一提,放轻动作细细听了下去。
“你来了这半年,我也冷眼选了半年,竟难煞我了!十八郎啊十八郎,你也太刁钻了!一个仆从么,机灵懂事就很好了,何苦非要知书识字的?便是寒门百姓家里,知书识字的男儿也都求功名前程去了,谁愿意沦落奴籍,给人做仆从呢?”
“哈哈哈……兄长说的话我不认同!你看府上那些门客里,没有不知书识字的,可哪一个又是有出身的?做门客是求功名吗?是大丈夫所为吗?当然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要在这些门客中选一个了?这未免也太轻薄人了吧!父亲还是很看重他们的,尤其那位徐道离徐先生,面貌不俗,诗书也懂,武艺更超群,难道不是好的?”
“自然不是好的!我说句话,哥哥不要恼了。想你明年也是要做驸马的人了,见识却如此狭隘,岂不要被公主笑话?这门客么说好听了是一些有技艺的人,说不好听了就是骗吃骗喝,不劳而获,比那些踏实做事的奴仆还不如!所以要在他们里面选我还不要呢!”
“呵!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这些偏执的想法!趁早住口,若被旁人听见了只会怪我们府上不谦和,于你自己名声也是有损的。”
“我是当着哥哥才说这些心里话,别人面前就算是个小奴,我也不会表露什么的。不过做得好就赏赏他们,做的不好就不理呗!”
“你最好收敛收敛才是!这是长安,天子脚下,我萧府虽忝为世家,却不是一枝独秀,王公贵族遍地开花,小心得罪了人!”
“呵呵……哥哥这话又小气了!我萧鉴既有此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