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翎站在屋中央，望着一片狼藉。

“夫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玉华，玉质风华如天女临凡。”

颜翎转头发现柳嬷嬷的眼睛虽望着自己，可是里面的瞳仁却是空的。嬷嬷的眼里没有翎儿，她的心已飘回十几年前，落在自己日夜思念的镇国夫人身上。

“我是夫人的侍婢，那时我叫她小姐。刚满二十岁的小姐不但长得美，还很贪玩。”柳嬷嬷对颜翎笑了笑，“就像颜翎小姐一样，不安分，喜欢偷跑出去。”

“可是小姐跑的好远好远，她带着我竟然出了萧关，去到大漠！”

颜翎眼睛发亮：“西北的萧关？出了萧关就是匈奴之地！”

“不错。小姐就是有这份胆识，她敢去那茹毛饮血的匈奴之地。圆子就是小姐在塞外收留的匈奴孤女。”

“圆子是匈奴人！”颜翎真是越来越吃惊，那个憨憨又善良的圆子竟是野蛮的匈奴人？

柳嬷嬷点点头，“圆子因为是哑巴有残疾，被自己的部落遗弃在荒漠。小姐说：‘匈奴人和汉人之间没有善恶之分。’她收留了圆子，将她带入关内。就在入关的时候，小姐遇到了镇守在萧关的颜朗大元帅。”

柳嬷嬷深深叹气，“那时颜帅已年过四十，却仍是身披银铠神俊非常。他与小姐两情相悦，小姐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也要与颜帅在一起。我拦不住，只能默默守在小姐身边，保护她。”

颜翎感激地搂住嬷嬷。不错，柳嬷嬷倾尽一生都在忠心守护娘亲与自己。

“后来颜帅奉旨回长安。都城里所有人都说夫人来历不明，说她是匈奴人的探子，更有人说她是妖女！说的人多了，就连先帝爷也委婉劝说颜帅休掉夫人。家世清白又貌美如花的豆蔻少女，长安城有得是，可以再另娶。”

颜翎急道：“我爹怎么回答的？”

“颜帅向先帝爷自请削掉爵位和帅位，准允他与夫人隐居山野田间。先帝爷怎会舍得颜帅这个将才，也不好再强逼，只得作罢。”

颜翎笑了下，“爹爹与娘亲是真情。”

“不久先帝爷病逝了，司马无忌承袭大统。继位刚刚三年，匈奴重兵压境边关告急，皇上调颜帅驻守雁门关。夫人因身怀有孕，颜帅不让她跟着去经历血影刀光。只这一别，却是永别！”

“边关鏖战近十个月，夫人在府里祈祷了十个月。盼来的却是颜帅英勇战死的噩耗！”

柳嬷嬷流泪指着凌乱的梳妆台，“夫人听闻噩耗站立不稳，扑倒在妆台。”又指着翻到的桌凳和一地的碎片，“我刚刚扶稳夫人，她就开始肚子巨疼，疼得仰翻在地，碰倒桌椅和茶壶花瓶。”

柳嬷嬷流着泪再指被撕扯破烂的幔帐，“夫人被抬上床，开始不停地淌血。请来产婆和大夫，又喝催产汤又揉肚子，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没有生出来。夫人疼得将床头的幔帐全部扯烂，惨嚎不绝，最后力竭昏死过去。”

颜翎直听得脸色惨白，心痛不已。

“血一直的流，夫人已快没了生气。最后司马无忌带着蒋太医来救人。太医说夫人受了刺激，气血上逆造成难产，恐怕要胎死腹中。喂了太医的一副汤药，夫人终于醒过来，恳求司马无忌照顾她的孩子。”

柳嬷嬷气愤难平地扳着痛苦的颜翎双肩，两眼冒火地说：“当年夫人弥留之际，司马无忌这厮跪在夫人榻边指天为誓：保颜翎小姐一生平安周全！夫人错信了他，她抽出枕边的短刀生生剖开自己的肚腹！”

“娘亲...她为了我...”颜翎被这句话刺激得双腿无力，弱弱地跪到地上。

柳嬷嬷半扶着她，哭着说：“夫人是追随颜帅而去。小姐莫要自责。”

“可等到夫人下了葬，司马无忌便向我们下了一道口谕：颜翎袭爵镇国公，终身不得出府。好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他就是这么兑现誓言的！如今他竟然自破当日的旨意召妳进宫，还降下死罪。皇帝发难，这天下已无处可逃！司马无忌，他就是个无耻伪君子！”

此时外院人声嘈杂，府墙上敲起警报，“有一大队人马上山了！”

“是羽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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