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慕容走出茴香斋的大门,径自向西行绕过几重回廊,进了一个无人的小花园中。园中有座假山,下面有一道隐蔽的小门,慕容从那小门进去,走过一条细长的甬道,尽头是一个暗室。
这是一个会客厅。此刻厅内的两排梨木圈椅上,坐着几个中年男子,见慕容进去,都起身来向他行大礼,他从圈椅中间的织锦毛毯上走过,踏上三个白玉石阶,回转身坐到正中的一把宽大的太师椅上,单手略略抬起,“各位请坐。”
几个中年男人这才起身来,向身后的圈椅上坐下。
其中一个坐的靠前的,又站起身来,躬身拱手,向玉阶上的慕容行了礼道,“在下吏部尚书方琼,这几位是户部尚书侯迅、礼部尚书孙玉文、其子礼部侍郎孙景常、兵部侍郎谢一铭、井向。诸位同方琼一样,都受过苏先生救命之恩,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
慕容起身来,向众人回了一礼,“言重。各位都是朝廷重臣,远途跋涉到这西南偏远之地,一路辛苦。”
井向冷哼一声,“呸!国都亡了,还什么狗屁朝廷狗屎重臣,那皇帝老儿舔着脸要认呼延老贼做爹,把汉人老祖宗的脸都给丢干净了,如今辛独人当我们是案板上的死鱼,要杀要剐比放个屁还容易。这番景象,还瞎扯什么朝廷重臣?”
谢一铭一把按住井向的手,低声道,“井兄,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在苏先生这样的高人面前,什么放屁这种粗俗的话,还是少说点。”
井向不满道,“你们都说他苏慕容厉害,我只当他有三头六臂呢,眼下看来不过是个酸不拉几的小白脸。”
谢一铭啧啧两声,“哎,你这张嘴,真是又臭又硬……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苏先生四下奔走,上上下下的疏通关系,刀口下救了你我一命,这会儿咱们的脑袋早就不在脖子上了。救命之恩没齿不忘,这个道理总还是作数的吧?”
井向不买谢一铭的账,绷着脸,双手抱臂,“老子也没求他救我。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救谁杀谁那都是算计好的,这条命迟早还不是要我还的,哪里来的恩情?再说了,喝过墨水的疯狗也还是只疯狗,早晚是要咬人的。”
方琼见气氛有些尴尬,先开口劝道,“井侍郎,大家出仕为官,无论文武出身,不都是盼着有个清明盛世,人人安居乐业嘛!”
侯迅也正色道,“国将危难,你非但不同仇敌忾,反而恶语中伤,挑拨离间,也不知是何居心。”
井向听不懂他这些文绉绉的词,心里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越发来了气,一把拍在坐骑的扶手上,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那椅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井向也不管这些,指着侯迅的鼻子大骂,“他大爷的,当年老子跟着陌大将军在前线打仗,一场仗打个七八天,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杀得眼红手软,最后弟兄们的尸体埋了整一片的小树林子。好不容易打胜了,你们这群饭桶说什么求和为贵,送地送金银送女人给那呼延老狗,可知他那些将士刀口,有我兄弟千条人命!你还有脸来教训本大爷!你再瞎叨叨一句,老子非一拳打死你!”
侯迅气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罢罢,山野鄙夫,冥顽不灵,安可与为伍!”
“你骂谁呢?”井向当真抡了拳头就要冲过去打人,谢一铭急忙上前阻拦,方琼看了一眼那孙玉文和孙景常,二人却丝毫不动声色,端端的坐着,连隔岸观火都算不上,好似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二人无关。
他又看了看玉阶上素白衣衫的男子,那人也是不动声色,静若高云,一双窄眸微微俯视,睥睨一切,目光如止水一般,不流不转。
方琼无奈,只得又转去劝侯迅道,“侯老弟,大家都是一个朝上共事的人,你就忍一忍,说两句好话,让井侍郎消消气。”
侯迅一脸不屑,“要打便打要杀便杀,老夫向来不畏死不贪生,岂能怕他一介草莽匹夫?”
井向一听更是恼火,一拳将拦住他的谢一铭打飞出去。
谁都知道,井向井侍郎力大如牛,平日里使的那把寒铁重剑少不得也有个百来斤,因此手臂上的力气尤其了得。
谢一铭被打飞出去,当即滚在地上,一时间竟爬不起来。这一拳要是落在那文弱的侯迅身上,保不齐会弄出人命。
说时迟那时快,井向已经抡满了拳头,向侯迅那边飞身过去,大喊道,“老子今天非打死你这只狗不可!”
侯迅也不避让,面上一点没有慌张的神色。倒是方琼慌了,怕真的闹出人命,只能将身子挡在侯迅面前,沉声大喝道,“井向!你还不住手!”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道风声从玉阶之上“嗖”的飞下来,正中井向的手臂,他的身子被那道力打飞出去,忽然就失了重心。他试图控制住身形,但那道力又霸道又强劲,叫他根本不能平衡身形,整个人在空中被仰面翻了一翻,“啪”的一声摔了个狗啃泥。整条手臂又酸又麻,疼得他青筋爆出,冷汗直冒。
谢一铭瞧出了点门道,细看向玉阶之上那人。素衣男子正轻落长袖,双眸水一般的沉静,看不出半点波澜。好似他根本置身事外,与这一切毫无关系。然而他身旁的案几上摆着的一盘棋和两个棋盒,其中一个盒盖却是大开着。谢一铭当下明白了,方才正是他以内力弹出了一个棋子,击中井向手臂上发力的筋肉,将他打倒,控制住了局面。
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