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云点头,“看来是如此。只是近来小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有什么消息非要在这个时候传递出去呢?”
珠翠忽然想起什么来,凑到惜云耳边,轻声道,“前些日子觞月居的眼线说起过,陌衿失散的亲弟弟有了下落。想是因为这个缘由,她才铤而走险的。”
惜云倒不知道,她还有个失散的亲弟弟。这个陌衿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惜云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整个小筑,可能只有苏管家和先生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说起来,进繁花小筑的女子,都是苏管家挑选核查的,苏管家办事出了名的严苛,又怎么会收一个鬼灯行的人进来呢?
珠翠也觉得整件事很蹊跷,“按理说,这样的证据不应该留下的,换做是我,一定会烧了这风筝,以免落下后患。”
惜云也是这个想法,这件事疑点重重,她觉得眼前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纵横交错,一时理不清脉络的源头和走向。
但她顾惜云岂会甘愿做个局中人,这件事她必须要查清楚。
况且,再有半月就是先生的寿辰,表哥来信说,那呼延皇帝派了大王爷和叶左相来祝寿,一个是皇帝的亲哥哥,一个是当今朝野最是春风得意的相国大人,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一次的寿辰,万万不能出任何纰漏,断不能让那小贱坯子惹出什么事,牵连到自己。
惜云把那风筝递给珠翠,“先把这风筝收起来,不要收在落霞间,找个隐秘的地方,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
“珠翠明白。”珠翠接了风筝,正要退下去做事,她又叫住珠翠道,“听说陌衿明天就要回觞月居了,让觞月居的眼线盯紧些,就是院子里死了一只蚂蚁,我也要知道是被谁踩死的。”
“珠翠一定原话转达。”
惜云心中暗道:陌衿,你这颗眼中钉肉中刺,终于快要有拔去的一日了。你死后,先生眼里就只有我一人了。从前一直是如此,今后也必须如此!
她抬眼,眸中满是杀气,看向夜空中的大半轮冷月。
冷月之下的另一边,衿霜阁的窗户里亮着悠然的灯火,笼在横卧的玉龛香筒里的九罭香条已经燃尽,淡而清爽的余香却仍然袅袅娜娜的游回在灯前月下,将满柜排列整齐的书卷侵染得书香宜人。
容坐在书案之前,垂眸看着手中的一张小字条,上面两行蝇头小楷,整齐排列:呼延拓与叶臻已启程前往先生处贺寿,方琼敬上。
慕容取下案头白玉琉璃灯的罩子,将手中的纸条放到焰火上烧尽,复又把灯罩盖回去。仍旧低头翻看案前的一本书卷,看到紧要处,便提笔在页边空白处写上一两句话。
月明星稀,一两点丝丝的夜风从窗边吹进来,轻轻穿过他脸侧静静垂下的黑发,扑到他的脖颈间,那里本就已经被汗湿透,忽来的一星半点凉意,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起来。
大约到了子时,咳嗽声仍然断断续续,门外的来人听了,下意识拧紧了眉头,在外面停了片刻,没有作声。
慕容知道是他等的十一来了,便屏住呼吸,不再咳嗽。
十一听里面安静下来,才禀告道,“先生,十一求见。”
“进来。”
慕容将竹笔置回笔架上,合上书卷。
抬眸,十一已经进门来,单膝跪地,向他行礼了。他对十一道,“起来说话吧。”
十一应声,起身来,先是去将书案旁边半开的窗户合上了,才又返身回来,拱手道,“回禀先生,画像上的女人已经查到了,此女名唤茵姑。原是桃源镇上醉满楼的妓子,去年与楼里一个叫长琴的男倌相好,二人都赎了身,如今在镇上开了一家香铺为生。”
不会这么简单。
慕容沉思片刻,对十一道,“人可还在桃源镇上?”
十一正要说这件事,“大约十日前,这个茵姑与邻里说老家的母亲重病,他们二人要回去照应,自那以后,香铺没有再开门营业。”
一滴汗从慕容的脸侧滑下,滴落在墨色的衫摆上,抽出书案下面的一个小屉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绣盒,翻开盖子,拈起里面的一丸药粒子,吃了下去。
十一看在眼里,胸口紧紧的。这药他认得,他们手上都有一盒,叫强心丹。与护心丸不同,这个强心丹是受了重伤,身体支撑不住的时候,用来保命的。药效虽强,但对五脏六腑的伤害也很大。
慕容端起手边的素瓷矮杯,喝了一口水,看向十一道,“香铺可有去查过?”
碰到他的目光,十一低急忙低下头去,隐过眼底的悲凉,答道,“已经潜进去看过,铺子里的香格大都没盖上,楼上阁间里的床也没整理,桌椅凌乱,杯子里留着半杯凉水,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也都随意摆放着,不像是收拾过要回老家的样子。”
慕容深吸一口气,汗珠一滴一滴往下落,快要将他的衣摆沁湿,他将胸中的热气缓缓吐出,轻声道,“查一查他们最近都见过什么人。还有,这两人的家世背景,经常同什么人来往,去过什么与他们身份不合的地方,都要查,务必翔实。”
十一又道,“还有一点很蹊跷,这个长琴在十几日以前,去十里外的蓉城采购香料,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邻里问起,茵姑的说辞是,长琴与城里香料总铺的老板在香价上起了争执,一时没有拿到货,便留在城里处理此事,尚不知道她母亲病重的事,她关了铺子后,先去蓉城与长琴碰头,两人再一起回老家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