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宁瞥一眼,睫毛还沾着泪珠儿,就赌气一般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使劲儿嚼,好一会儿才不冷不热地吐了句:“难吃。”
王总管赶紧沏了茶递上,唤人把桌上的点心撤了。看着小主子难掩哀伤失落的侧脸,唉,心里难过没滋味儿,再好的东西嚼在嘴里也觉着苦,不是么?
当天傍晚,一辆马车从东门入京,直接往外南城驶去。帘外光景,已是落霞红遍。
一只男人的手轻拨开车帘,露出他俊雅的面庞,“还有多久?”恬淡的嗓音流泻而出。
帘外的中年车夫不紧不慢地驾着马,听见声响后回头答道:“公子,再过半柱香就到了。”对方点点头,“小姐她……?”
“她睡了。”燕淮看看躺在身侧因疲劳而熟睡的夜融雪,随手替她将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唇边不经意露出柔和的微笑。
那车夫颔首,随后谨慎地压低声音道:“主子,昨日接到消息说大小姐马上就回来了,您看是不是……”不等他说完,燕淮就“刷”的放下了帘子,好半晌以后方不冷不热地吐了句:“哼,回来得正好!”仔细一听,竟透着压抑的恨意。
睡梦中的她仿佛感觉到本来颠簸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外好像也渐渐有些嘈杂。揉揉眼睛,她撑起身子坐起来,“燕大哥?”不知不觉地叫出这几日对他的称谓,不大的车内却空荡荡的。在旅途中,他俩总是一同说笑,他还每日定时亲自为她熬药,体贴照顾她身上的不适,因此两人间培养出一种亦亲亦友的情谊。她心里莫名的慌乱起来,就像小鸡第一眼看到的“妈妈”突然不见了似的,她连忙爬起来拉开帘子下了车。
眼前的天空是日落的火红和夜初的黑暗交汇的颜色,星辰始现。而跃入她视线的是一扇高高耸立的敞开的石门,巨大的门雕匾额上以金漆写着宅子的名字,寥寥几字,霸气而宏伟。
大门前灯火通明,两排人字形的迎侍共二十人垂首提灯恭迎,极是气派。然后,她的目光落到被侍者仆众簇拥的那道身影上,拳头悄然捏紧。
只见那青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继而面对她:乌黑的发,秀眉杏眼,薄唇带笑,修长的身躯迎风而立。望进他黝黑的眼底,身子居然打了个寒颤。她咬着唇退了几步,他却状似不解,温柔笑着冲她招手,“怎么了,小雪?来,到我这儿来。”
“不!”拒绝的话猛地冲出口,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头痛、迷糊和困乏定有蹊跷,甚至和他有关,可是用力思考时脑中却又一片空白。
燕淮像是察觉了什么,转眸一想又恢复了刚才的亲和笑容,看着眼前少女的目光里掺杂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复杂情绪,还有那么一丝不可预见的迷乱与凄然。
“别怕,这里是我家。你先住下,明日我便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会帮你把毒解了。我们都说好的,不是么?”
“宗主,属下……”他身后一位管事模样的人上前来低声欲言,那两个字清清楚楚地落进她耳里,身子蓦地一僵。宗主?
再抬头看他,颀长的身影映衬在背后金灿灿的三个大字上,格外刺眼,狠狠地扎进她的心底。他依旧似笑非笑,“你知道了?”见她怒目而视,他反倒闲适地理理衣袖上的褶皱,轻语道:“看来,有些东西你并没有忘记……对不对?”
她不说话,瞄到几步之外那匹刚从车上卸下的马正被小童牵着往里走,脑子里有了打算。朱家庄、岳柔、襄阳城的袁鸿雁、神玉七湖和人祭,这些她一刻都没有办法从记忆里抹去!只是她压根儿就没想到,陪伴她替她疗伤的这个笑呵呵的男人,就是要抓她做血祭的真正主谋——“欢迎你来到岳玄宗,我是宗主,燕淮。”
青衣飘扬,言笑晏晏。屠龙弯刀笑佯,庄王白玉雁。
她亦报以一笑,“久仰!”顷刻旋身一掌打飞牵马小童,翻身上马策马奔离,徒留身后尘土城边柳。
利于一旁的武者欲骑马追赶,却被燕淮喝止了。众人见久未归来的宗主一脸阴沉不作声,也只得遵命退了下去。旁边的管事留下来,原来是方才的车夫,他皱眉小心询问:“宗主,真的就让她这么走了不成?”费那么大劲儿带回来,可现在不是功亏一篑了?
燕淮眯眸看了他一眼,直看得他把头埋了下去才冷然道:“让她逃吧,反正她一定会回来。”说完便往里走去,还抛下一句话,“如果岳柔问起,就说我自有打算,与她无干。”
管事忙满头是汗的弯腰答应着,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沉重的大门已然关闭,关不住人心底的黑暗与疯狂。
望京
辽阳王府“报!”一名匆匆赶入府内的兵士顾不得礼节,得了令便直奔府内正厅。此时正是王爷传膳的时候,王总管正指挥下人上菜试菜的伺候着,却见一个小兵跪在门外手呈函件等着见王爷。
承宁从月形拱门走进来,看着那梨木大桌上的珍馐佳肴反而蹙了眉,只觉得提不起胃口。才坐下,就听那小兵道:“禀王爷,东城门监领,南外城巡守来函回报!”
“拿来与我看!”清澈的双眼又唰的亮了起来,闪现着跃动的希望,多少次都不曾熄灭过。“快!!”展开纸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