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慌脸一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直到吴长红参军三年后复员回来,陆文景中学毕业后回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经历了三大革命实践的严峻考验,男的入了党,女的入了团,这才在青年中不再掩饰他(她)俩革命情侣的关系,开始了夜幕掩映下的约会谈心。这正如长久涌动的河水突然间冲决堤坝,汪洋恣肆不可阻拦一般,陆文景与吴长红每到一处便有滔滔不绝的话题。她讲她们上初中时的饥饿,讲一个外地的男生怎样偷了学生灶的窝头,又怎样被老师和同学从火车站押解回来。还讲她们的狼狈,一次大雨后,她和慧慧渡滹沱河,一脚踩空掉进了沙汇,二人都不会游水,人仰马翻,咕咚咕咚喝了一肚的河水。她的讲述总是伴随着咯咯的笑声,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然而,长红则不同,他所讲的往往就贴近了政治,贴近了原则。他不是回顾学生时代怎样评三好领奖状,就是畅谈在部队时的辉煌、全国人民向解放军学习的光荣,要么就谈理想谈未来。起初陆文景对吴长红所谈的内容还觉得崇高而新鲜,后来总是这一套,这多情才女就感觉大而无当、不着边际了。每到分手时,陆文景收获热恋的果实时,总觉得自己象拉着空的渔翁,意犹未尽。她总是想:别人的恋爱也是这样么?好在吴长红总是顺着陆文景的意,你说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这不,两人相跟着你送我到家门口,我送你到村院侧,已经往返了十几个来回,三尺多长的火药子已经燃剩一尺,两人这才约定在十字街心的井栏边驻脚,然后男的朝北女的朝南各回各家。
可是,还未转身、陆文景又提出临别前各人说一句体己话相赠。吴长红不假思道:明天突击队下河滩垦荒前,我一早就替你找张好使的锹!
陆文景本来想趁月黑人静把唇附上吴长红耳边,说让艾蒿带着我的气息伴你做个好梦,愿美梦成真!一听吴长红的赠言又是关于突击队和锹的大实话,便然寡味,没了兴致,转身就朝自己家里走。
夜风袭来,身上一阵儿比一阵儿冷。火药子燃到根部,因艾蒿再不蓬松,竟悄无声息地灭了。陆文景便摸着黑一阵急走,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发现邻居家的街门咯噔一声,一个黑影儿闪身进去,极象好友慧慧。陆文景好不诧异,站下来前后左右眺望,空巷里夜色朦胧,并无男性踪影。可见慧慧并不是赴什么约会。想起前几天慧慧还羡慕地对她说:快别不知足了。吴长红要人有人,要家庭有家庭。你可是用精华筛子滤出来的哩。本人有参军的资历,又是党员、能文能武。大哥吴长东是省城的工人,二哥吴长方是村里的革委任。吴长红虽然过继给伯伯家,伯伯也是老贫农,一家子东方红,照得吴庄红彤彤。这样的没有一丁点儿污点儿的革命家庭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这真是旁观者清,当事者迷。陆文景与吴长红恋爱只是基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感基础,并没有太多的各方各面的考核和算计,回味陆慧慧这一番话,陆文景真觉得自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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