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目光睃巡过前方和左右。
今日这场由她最先提出的犒军盛典,固然是为了顺应民心,凝聚士气,于李穆也是空前礼遇。
但,即便是力挽狂澜、为南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李穆,在年幼的皇帝面前,也依旧是要执人臣之礼。
所以,这何尝又不是一个可以叫军士和天下百姓亲眼见证皇室至高无上地位的绝佳机会?
高雍容的视线,依次慢慢地掠过远处遮天蔽日般的旗纛、护卫着君王台的一列列的中军武士、武士身后,民众那密密麻麻的仿佛连成了海洋的黑色的人头……
而她和她身畔的儿子,便是这一切的最高主宰。
视线从远处收回,又扫向近旁那些立于台前左右的文武大臣,高雍容一眼便看到了前些日刚来建康的巴东刺史荣康。
作为对他献上许泌人头之功的奖赏,今日,他亦被特许来此观看这场盛典。
他就站在一群官员的后头,位置角落,原本并不显眼。
但高雍容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荣康。
她发觉这个男人的眼神,似在窥探着自己身侧的某处。
循着他那两道视线,她微微转脸,看见洛神端坐在华盖之下,双目正望着前方。
高雍容微微眯了眯眼,在荣康再一次向着洛神投来窥视目光之时,盯着他,目含警告之意。
荣康很快和她目光相遇,一愣,似是有些心虚,迅速垂下眼睑,挪开了视线。
高雍容不动声色,打量了眼这个前几日才刚入京师不久的巴东方伯,耳畔忽听远处传来礼官高喊大军抵达的提醒之声,方看向前方,凝神望去。
在耳畔那犹如万马奔腾而来的气势磅礴的马蹄之声,洛神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铺展开来的长长的黑线。
那道黑线移动着,浩浩荡荡,向着这个方向而来。很快便看清楚了,是由无数士兵组成的犹如战场中的方阵,在前头一支铁甲骑兵的带领之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正朝这个方向行来。
脚下的地面,仿佛随了这支军队的到来,开始微微震颤。
圜丘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固了。
所有的人,全都转过头,用带着不自觉的敬畏的目光,看着这支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至今没有一场败绩的无敌军团越行越近,来到近前,终于停在了旷野之中。
大地的震颤,这才随之停止下来。
李穆头戴首铠,身着战甲,带着身后三百名英伟挺拔、威风凛凛的将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朝着君王台走来。
他越走越近,太阳的光芒,将他和身后将士身上的战甲,照得反射出了一片熠熠的亮光。
在洛神的眼中,他便犹如一位神祗,正向着自己而来。
她睁大眼睛,压住跳得几乎就要撞出胸脯的心跳,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李穆停在了距离君王台数丈之外的场地之上,抬眼,和洛神四目相望。
短得不过一眼的刹那对望,却也叫洛神感到心满意足了,胸间蓦涌出了一阵微微酸楚的甜蜜之感。
纵然聚少离多,但只需一眼,如此一眼,便已够了。
她知道,他亦在想念着自己。
李穆收回了和妻子短暂相望的目光,在周围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带着身后的将士,向着台上那个分明已经被方才那阵军容气势惊吓得脸色发白的孩子,沉声说道:“臣李穆,奉命平定东南教乱,仰朝廷之威,得军中将士不惜死力襄助,幸不辱使命,恢复东南,乱首吴仓已被戮,现将战利呈上,请陛下过目!”
他话音落下,身后将士向两侧分开,只见百余士兵推着数十辆辎重车上前,打开车盖,露出一箱箱的财宝。早有礼官在旁高声点唱,总计上百箱的金银。
周围民众远远看见如此多的耀目金银,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上游许泌之乱之所以能顺利平定,靠的亦是他及时劝降杨宣,但此刻,他却丝毫也没未提及此事,仿佛便和自己毫无干系。
距离坐得近,洛神看到阿姐暗暗捏了一把幼帝的手,似在暗催他在臣子面前保持帝王之仪,随即叫平身。
“李卿劳苦功高。这些金银,想必都是教乱这些年于民间搜刮所得。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正好充入国库,以补先前为这战事所耗的亏空,大司马以为如何?”
李穆道:“听凭上意安排。”
高雍容面带笑容,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环视一圈,高声说道:“诸位将士,尔等于国难之际,挺身而出,立下大功,如今凯旋,陛下迎军于此,朝廷亦会依功犒封。”
“尔等忠肝义胆,无上荣光,足为万世之表。望从今往后,继续为我大虞效忠,此为陛下之愿,亦为我大虞之幸!”
堂姐的声音,还在洛神的耳畔回响着,随即就被周围百姓发出的震天撼地般的欢呼之声给淹没了。
这一场犒军,场面浩大,君臣相和,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的振奋人心。
于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