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段惟点点头,她看着杨清笳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拿着个包袱,问:“手中拿的什么?”
杨清笳闻言才想起来自己手上的东西,于是将包袱打开,把那件刚买的金丝软甲摊在桌上。
“这是……软甲?”段惟用手摸了摸,有些讶异:“此乃玄铁所做,能打造成这件细如发丝的软甲,可谓是鬼斧神工。”
“这么说你觉得这个还不错?”杨清笳忍不住问。
段惟闻言抬头看着她。
杨清笳摸了摸鼻子,状似随意地道:“今日闲来无事逛街时看见这东西,觉得做得很精细,也不沉,所以就买了一件……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穿吧。”
段惟看着她,对方有些不自在,葱白的指尖儿一直在下意识地揉捻裙侧,明显就是一副担心自己送的东西别人不喜欢的样子。
他的心如同浸在了八月的炙热暖阳下,跳得飞快,“这……太贵重了,你应该自己留着。”
杨清笳忍不住道:“不是你说我从来没送过你东西么,现在送你你又推辞!”
“什么时候我……”段惟有些懵。
杨清笳说漏了嘴,索性也不遮掩,“就那日你在艺馆醉酒后跟我说的,你还埋怨我花公银送那个艺伎簪子。”
“这……”段惟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一出儿,顿时窘迫起来。
“这个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可没动朝廷的公银。”杨清笳见对方看着桌上的东西有些怔愣,以为他介意这个,赶紧澄清道。
“我好歹武艺傍身,你应当自己留着这个。”
杨清笳放开了被自己□□得已有些褶皱的裙摆,坐在一边道:“我总觉此次各中或有曲折,如若真动起手来,刀兵无眼,后事难知,你比我更需要这个。再说了,你看看这件软甲,根本就是按照男子形貌做的,我穿着也不合适啊!你要不收,那我扔了去!”杨清笳说着作势要丢。
“别!”段惟一把按住杨清笳的手,随即又像烫到似的一下松开,“我收下便是,我只是觉得这件软甲十分贵重,害你如此破费……”
“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杨清笳脱口而出。
段惟愣了愣,垂眼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在山根处留下大片阴影,本来紧抿的薄唇慢慢笑出个不大的弧度,但对于他而言已是少见,外面依旧阴雨绵绵,屋内却一派光风霁月。
杨清笳珀色瞳仁在黯淡的天光下依旧亮得出奇,段惟在那一痕清澈之中觑见了自己的身影,目光交错间光华流转,他压下胸口不断涌动着的,只对她一人才有的略显生疏而又异常激烈的情绪,启唇淡淡道:“此处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龙潭虎穴,于公,你是钦差,我该遵令行事;于私,你智计百出,惯出雷霆手段,我更应依你。但清笳,你做事向来只考虑别人,却从不考虑自己——勿怪我多言,人同此心,你忧我,当知我亦忧你……”
杨清笳觉得对方的眼光似牛毛细针一般,落在自己身上,心头却绵绵密密地痕痒刺痛,她心中顿生出为之奈何的感怀,道:“皇命在身,终须尽力而为。我携你们一同出海,远渡来此,如果可能,何尝不希望归程时亦是这般光景。”
“清笳……”
她明白他的未尽之言,轻轻笑了笑,说了八个字。
“你我同心,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