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从长青巷大夫那儿弄回来的药膏倒是管用,如今才不过三日, 便好的七七八八了。
难得无案无讼, 尽可休整一段时日。
只是来来往往的三姑六婆却是盯上了杨宅,这几日来已有五六份保媒拉纤的过来试探,均被她挡了回去, 只是霁华还煞有介事地一份份记了下来, 杨清笳每每想起都是一阵啼笑皆非。
闹市结庐,难免车马喧嚣。
亦可谓人在家中坐, 事从天上来。
宅门又被敲得当当作响, 杨清笳以为仍是那些冰人, 于是装作宅中无人,并不应声。
然而这次门外客似乎执着得紧,大有不开门便一直敲的势头。
杨清笳一卷《四书章句集注》翻到半拉,敲门声催命符一般, 她叹了口气,只得起身前去开门。
出乎意料,门外站着一位半大男孩,年纪不过总角,瞧着像个书童。
“杨状师吗?”他开口问。
杨清笳点点头:“何事?”
那书童双手递上一份请贴。
杨清笳接过, 一股檀木香飘入鼻腔,看着手上青色信笺,她脸色有些顿时沉翳。
这信笺看着十分眼熟,因为之前她已收过一次,出自刀笔会。
“这是何意?”她问。
书童也不答,只道:“公子只叫我将帖子送过来。”
“有劳。”
书童朝她作了个揖便转身离去。
杨清笳回到院中,坐在石桌旁。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犹豫再三,还是拆了开来。
果不其然,里面是封请贴。
巴掌大的贴子,竟以描金代墨,可见赠帖人财大气粗,气焰嚣张。
五日后便是三年一度的翰墨大会,届时大明各布政司的一流状师皆将汇于京城,聚而论道。
杨清笳清楚得很,这帖子表面所言毕恭毕敬,但自己跟刀笔会素无来往且有过节,又逢自己方才回京面圣归来,必不可能仅邀她看场热闹这么简单。
她看着大堂正上方挂着的“御状”牌匾,心中微微不安。
分明是故技重施,八成又是一场鸿门宴。
霁华知道此事后,极力劝阻杨清笳不要赴会,直说这帮人说不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必不会是什么善类。
霁华尚且知晓的道理,杨清笳又岂会不知?
然事已压头,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与其退避三舍,日后费神,不如迎难而上,也好瞧瞧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只是这安生日子,恐怕又要到头了。
树欲静,奈何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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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卞陈会馆。
帖子上书翰墨大会巳时开始,她依时而来,待至卞陈会馆门口,却不曾见什么人影。
只有十来个下人整整齐齐地候在两侧,见她来了,全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赶紧伸长脖子高声喊道:“杨状师到。”
“您里面请。”那人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杨清笳心中略微疑惑,跟着他一路向内走。
然而这小厮却没引她去待客的大堂,反而拐过正院,来到了一个半塘后的角门前。
二人乃入,眼前豁然开朗。
竟是个阔大的开敞之地,入口处黝黑山石上刻“凤台园”,后面跟题一行大字:“凤凰台上凤凰游。”
只见这四周郁郁葱葱环抱的偌大旷地上,竟搭起了一个七八丈见方的高台。
高台上设十六雅座,上首两座,其余十四座均围圆而设。
座上皆有人。
更令杨清笳惊诧的是,于高台下,竟也排排端坐各干人等,不必细数,便知足有百人之众。
杨清笳一愣,脚下步子便慢了下来。
“杨姑娘到。”那小厮又长喊了一声。
声未歇,方才还喁喁私语的众人均齐齐扭头看向她所在之处。
她未解何意,只得硬着头皮缓步而近,顶着数百双眼,经由台下众人留出的细道,走至高台下。
方才相距甚远,她只看台上有人却辨不清相貌。
现下走近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台上上首两人左为陈瓒,右边则是卞轻臣。
其余一十四人,她却是一个都不认得。
“杨状师既到,便请上台吧。”陈瓒开口道。
杨清笳皱了皱眉,望着台上。
十六人俱是虎视眈眈望过来,俨然三堂会审。
她压下心中疑窦和些许不安,拾级而上,来到高台中央。
“晚辈杨清笳,见过各位前辈。”她一身素色,缓带轻裘,颔首道。
台上十六人俱是不惑之年开外,唯独一个卞轻臣刚过而立,亦是大她几岁。
陈瓒道:“杨姑娘折煞我等,你可是皇上亲封的‘御状’,我等何德何能敢于‘御状’面前厚颜妄称前辈!”
“是啊。”
“对,我等不敢。”
“我等哪里有资格。”
“……”
台上其余人皆出声附和,杨清笳立于围圆中央,方才明白,自己怕打踏入此地之始,便已成众矢之的。
今日,恐无法善了。
她朗声道:“在座诸位均是鼎鼎名状,晚辈承蒙皇上错爱,受之有愧,不敢有丝毫称贤道圣之意。”
“杨状师谦虚了,”陈瓒道:“上次你我相见,亦是在这卞陈会馆,老夫好言邀你入刀笔会,你断然拒绝,今日众状在此,你是否回心转意啊?”
杨清笳道:“晚辈当日便已言明,贵会树大根深,不敢高攀。”
“年轻人有骨气!”陈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