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
吃饱喝足享受完的楚凌轩伸完懒腰,一扭头便见到一个黑土色的丫头在那里移动,她的头上爬满了各种水草,身上湿漉漉的,还沾着不知从哪里蹭过来的黑色淤泥还有各种枯枝树叶,脸上手上也是脏兮兮的沾着一道一道黑色的泥巴,看起来整个人就像一个落水鬼。
“你是谁?怎么在这丞相府里?”
楚凌轩觉得奇怪,偌大的一个丞相府除了他跟前的这个弹琴歌姬,还有这个落水鬼,居然连个下人都没有。
脏兮兮的小丫头似乎十分迷茫,黑乎乎的她居然有一双亮晶晶的星眸,她的眼睛里对这丞相府似乎透着害怕跟恐惧,楚凌轩来到他跟前,以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罕见地语调,柔和地问:“你怎么了?”
小丫头的脸上全是淤泥还有臃肿的伤痕,那双可怜巴巴的眸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小鹿似的,水汪汪的扑棱扑棱,让楚凌轩心里一动,这双眼睛怎么那般熟悉。
小丫头并不小,虽然发髻已经乱了,但不难看出她梳着的并不是幼儿的垂髫双髻,而是挽了一个过时的飞仙髻,楚凌轩瞧着她倒像是一位受压迫的丫鬟,身量瘦小,怕是经常营养不浪。
小丫头吸了吸鼻子,看着楚凌轩,低着头,双手局促的捏着衣角,嘴唇微动,似乎想说着什么,又有些犹豫,双脚踢着荷花池边的小石子儿,十分的局促不安。
楚凌轩也不急,就那样半蹲在这个黑乎乎脏兮兮的小丫头面前,也不嫌弃她脏,从袖口里掏出一方浅蓝色的帕子递给她准备让她先就着池水先擦拭一番。
然而小丫头并没有接,她愣愣地盯着楚凌轩,就在楚凌轩怀疑小丫头是不是要将自己盯一个洞的时候,小丫头开口了:“你能带我走吗?”
“漂亮姐姐,你能带我走吗?”小丫头又问了一遍,一脸希冀地望着楚凌轩。
没有反应过来的楚凌轩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小丫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沮丧,低着头,嗫嚅道:“漂亮姐姐,她们说,我是个傻子。”
“可陌儿不是傻子,陌儿很聪明的。”小丫头伸出手心里一直攥着的一块石头,这是一块手指头般大小的卵石,“娘亲说,只要陌儿将这颗种子埋在土里,它就能长出最美的花儿来。”
“陌儿喜欢花,陌儿听娘亲说,只要对着最美的花儿许愿,娘亲就能回来了。”
小丫头捏起袖子,上面全是淤泥枯草,她仔细地选了那仅有的一块干净的地方,仔仔细细地将这块不知道从哪里捡过来的鹅卵石擦干净,十分珍视地捧在手心,递到楚凌轩面前:“你看,陌儿保存它保存得很好,陌儿好想娘亲。”
小丫头低着头,昏暗的花园里,楚凌轩只觉得眼前这个苏府四小姐似乎沉浸在一种无法言状的悲伤,她没有娘亲,没有人重视,没有人尊敬,就连最珍视的不过是这样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头
“可二姐姐她们说陌儿是傻子,这是一块石头,根本就种不出花儿来。”
小丫头将石头擦拭干净了,抬起头:“她们将它扔到了荷花池里,陌儿没有办法,就自己去捞。”
说着,又低下头,身形有些不稳颤抖,似乎极为伤心:“可是陌儿没用,陌儿不能将它种出来”
一滴水晶一样的眼泪挂在小丫头脏兮兮的眼角,小丫头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用力地将眼里的泪逼回去:“娘亲说,不能流泪,那样就没有人喜欢陌儿了。”
楚凌轩眼见,就在小丫头抬眼吸眼泪的时候,他一把瞧见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好的布料的衣服下,是一道有一道的疤痕,有旧的鞭痕,也有新添的摔伤,原本应该如同凝霜雪般白玉的皓腕上爬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楚凌轩冷眸一暗,身上突然有一道煞气一闪而过。
低着头吸鼻子装可怜的苏依陌一愣,刚刚拿到凌厉的气势是眼前这个人发出来的?好熟悉,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你想离开这里吗?”
楚凌轩蹲下身子,柔声问道。
低着头的苏依陌此时并没有看到,在楚凌轩一贯的纨绔游手好闲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时常充满戏谑的眸子里,此刻升起了一层迷雾,如一层幽潭上飘着一层不褪去的迷障。
此时迷障翻滚,像是有什么潜藏的东西要冲天而出。
是怒气。
是勃然喷发的怒气,低着头使劲用手背后掐着自己大腿的苏依陌终于感觉到眼前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身上隐隐含有的煞气。
苏依陌暗暗松了口气,放开了被自己掐得生疼的大腿,做这场戏的第一步就是勾起祁王殿下的同情心,多亏了慕临风那个平日不靠谱的情报,苏依陌断定祁王楚凌轩就是一个耳根子软,见不得人哭的纨绔,尤其是喜好替那些受了欺负的漂亮姑娘们打抱不平。
这才有了今儿这么一出卖惨的戏,可是苏依陌忘了,在她见祁王楚凌轩的第一眼的时候,是戴着的那个貌不惊人的人皮面具,之后并没有给楚凌轩露出她那倾国倾城的美貌来。
所以,当后来苏依陌屡次被楚凌轩压着吃干抹净,弄得动弹不得的时候,她都要颤颤巍巍地举着一根食指对天发誓,要劈了慕临风那个死都不靠谱的祸害。
“我想离开这里,她们都不喜欢我。陌儿怕——”
小丫头抬起头,那双水汪汪地星眸眨巴眨巴,她的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是红彤彤的,宽大的不合身的烂袍子穿在她身上,更加显得她瘦弱,楚凌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