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脸依旧白得像玉一样,只有眼角微微被熏红了,最后靠在贺玉楼的怀里,抓着贺玉楼的衣袖说:“师哥……不要走。”
季文台也有了醉意,他看着这样的他从未见过的温月安,感叹道:“老温这人,当年的学生哪,不管是男学生还是女学生,当面都只敢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温先生,背后那可是叫他月安公子的。谁能想到这般人物,竟会像现在这样……这般人物,竟这样过了一生。我原想,老温应是一生淡泊,后来才知道,他是满腔情义,全付了一人。”
一阵阵晚风吹来,贺玉楼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温月安身上。
“月安,太笨。”贺玉楼用手梳了梳温月安的鬓发,“从不知道如何活得轻松些。”
季文台笑起来,带着酒意:“这一行,只有笨人做得,太聪明的,做不得。”
大约今晚坐在这院子里的,都是笨人。
温月安下意识地一点一点摸到贺玉楼的手腕,捏了捏,困倦道:“师哥……睡觉了。”
“贺先生。”陆早秋说,“请贺先生在这里陪温先生吧。我来送他们。”
贺玉楼抱起温月安,对陆早秋说:“辛苦。”
送完人,陆早秋开车回去。
已经快要到深夜,车穿行在空旷的城市中。
钟关白把头靠在窗户上,醉意朦胧地说:“早秋……我脑子里已经有一个雏形了,有一个故事,可以写成协奏曲……以前你说技法靠练,情感靠刺激……我是又有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了,可是这些刺激我都不想要,我不想要你出事,不想要你听不见,不想要老师那样过一辈子……就像如果可能,我也宁愿从来没有得到写出《一颗星的声音》的灵感……
“我知道……陆早秋……不是音乐伴随痛苦而生,而是因为痛苦,所以一个人才会需要音乐……可是有时候我好想用我所有的天赋与才能,我写的所有曲子,换你们平安……”
钟关白一直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说着说着,就快到了。
“……陆早秋,我不是怕承担那份痛苦……我就是想要你平安……岁月这么长,我想跟你一起……活着……”
等车停到车库里,陆早秋去给钟关白开车门。
钟关白下了车便挂到陆早秋背上,用腿盘住他精瘦的腰:“陆早秋,带我回家……”
陆早秋用手臂托住钟关白的大腿,将人背稳:“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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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关白是惊醒的,他又做噩梦了。梦里,他和陆早秋站在几十年前的贺家院子里,看着其他人烧光他们的琴谱,砸掉他们的琴。
好在醒来的时候窗外风和日丽,家中一切如常,只有背上多了一层冷汗。
床头放了一杯水,钟关白一边拿起水杯喝水一边下床去找陆早秋,找了一圈发现陆早秋不在家。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陆首席,你在哪,我要跟你进行精神交流。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他又躺回床上,解开睡衣扣子,拉低睡裤,找了半天角度,刻意让窗外进来的阳光照在他紧实的胸肌与腹肌上,衬得大片的肌肤如蜜一般,然后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坦白道:陆早秋,我要谈恋爱!
仍旧没人回,他怕陆早秋有要紧事,没打电话去打扰,点了份早餐,吃完便把自己关进琴房里写曲子。
钟关白是天赋大于努力的那种作曲家,从前写曲子就几乎不作修改,一气呵成,哪怕是交响乐他也不是规规矩矩地循着曲式、和声、对位与配器的路子,从一个音乐动机慢慢发展出一部宏大的交响曲。那些复调音乐从来都是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拿起笔就可以直接写出总谱。
这种太有灵气的人,往往也格外依赖这份灵气,永远需要源源不断的刺激才能写出好曲子,乏味的精神生活或者麻木的感知于他们而言都有如死亡。
钟关白坐在钢琴前,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的时候便拿起笔,在五线谱上自下向上分别写上:低音提琴、大提琴、中提琴、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独奏钢琴、竖琴、定音鼓、长号、降b调小号……
第一个低音谱号标在低音提琴那一行,第四线,升f:g大调。
抒情的慢中板。
第一个音符从低音提琴与定音鼓开始,第二个小节加入大提琴与中提琴,一个带着肃穆基调的低沉引子,开启了钢琴协奏曲中奏鸣曲式的第一乐章。
钟关白写完一页便将那页随手扔到身后,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将他低头写作的侧影映在琴凳右边的地上。
引子结束,调性一转,变为e大调,与引子形成对比,进入呈式部,第一主题自《秋风颂》衍生而来,少年相识相知,志趣相投,琴棋书画,诗酒年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