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先前的三分假惺惺此刻皆化为了十分真意,王夫人肩头一耸一耸,哭的不能自已。
贾政若是能冲过去质问贾母,他便早就去了;可偏偏此事上,他是一丝理也不占,拿到外头去与众人评说,众人也不会替他说一句话的。他紧锁着眉头,望着王夫人哭哭啼啼的模样儿,愈发觉得厌烦,厉声道:“莫要哭了!”
又喊门外头守着门的金钏儿:“宝玉呢?让那孽子过来!”
金钏儿这才进了屋子,福了福身,答道:“回老爷,老太太说了,宝三爷身子骨柔弱,除非老爷有什么要事,否则,不令他往这屋里来的。”
这便是明摆着不令贾政将气撒到宝玉身上了,贾二老爷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方悻悻然一甩手:“慈母败儿!”
他转身便出了正房,往赵姨娘的院子中去了。王夫人仍用帕子捂着脸,坐在床上呜咽着,隐隐只听闻不远的房中传来欢声笑语:“老爷,您这脸色怎这般难看?我与您捏捏肩可好?”
不知贾政说了些什么,赵姨娘轻快地笑声直直飞入这正房来,如同食人骨髓的小虫子般,一个劲儿地往血肉中钻。王夫人犹挂着满脸的泪痕,慢慢将帕子放下了,仔细听着那边儿传来的声响。
金钏儿不忍道:“太太,要不,我将门关了吧?”
“不用。”王夫人一字一顿道,像是一下子被彻底抽离了灵魂的人偶,呆呆坐在那处,静静听了良久。
半晌后,她方挺直身来,轻声道:“环哥儿已经入学了不是?”
金钏儿点点头。
“你去与环哥儿说,”王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处,把泪痕拭尽了,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这里有些事儿需要他做,令他下了学后,只管往我房中来,替我多抄几份经书,也是他的一片孝心了。”
她望望那边儿的屋子,终究是暂且顾不得了自己的大家风度,咬牙啐了一口:“那个妖精——”
话说了一半,还是将这话音生生咽了下去,重新拿起佛珠串子,于手中狠狠地掐了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