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遣护院去报官。
被盗总额近千两,这案子可不小,县尊派了县丞孙遇知和张捕头一同去的。
二人揣测了一路,定是因容家小姐买地的消息传出去,才让人起了贼心。亏得没声张地先把地买下来,留了家底,不然这一盗空,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衙门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把这案子破了,追回赃款。
张捕头才过而立,虽是捕头也不过是个二两的职,哪见过这么多钱。感叹容家小姐还真阔绰,买了地还有这么多钱。
孙县丞哼了哼。“都道她和离的,你可知道她嫁的是谁?通州秦家!建安郡君的嫡孙,分她这点钱,算个什么。”
“如此还要和离?”张捕头惊道,一张麦色粗犷的脸写满不可思议。“真是放着金窝奔鸟巢啊!可也是,人家那鸟巢也比咱这鸡窝富贵。”
“但凡是个女人谁愿和离,更何况夫君是英杰俊才的秦主事。和离不过是留颜面罢了,听闻成婚五年无所出,不和离等着被休?倒也算个聪明人。”孙县丞哼笑,又戳了戳张捕头。“前几日你逮的那周仁?也和她有关!”
“嗯?有何关系?”
孙县丞才四十出头,但老态尽显,尤其一笑眼睛都被褶子挤没了。他低声道:“我是听县尊提的,钱员外告周仁的证据都是她收齐的。由此钻了个空子,低价买了钱员外的地。谁叫前任县丞去得早,没个靠山,那周仁赔的呀,分文不剩。”
“这女人厉害啊,那我倒要好好瞧瞧……”
张捕头见到容嫣时,愣了——
听了一路的故事,又是和离,又是精明算计,他脑袋里呈现的形象要么凶如夜叉,要么长颈鸟喙气势咄咄。
可眼前这个,说沉鱼落雁也不为过。娇柔貌美,袅袅婷婷,也不过十七八岁。一笑一颦,一言一举,绰约而不失气度,从里到外透着矜贵。
张捕头心里不由得啧啧感叹:娶妻如此,就是一辈子不生,当菩萨供着也值!
眼见着张捕头视线痴迷不离容嫣,孙县丞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眼神提醒他:陈侍郎都请不动的人,可不是他能惦记的!
容嫣没在意,从容泰然地将事情原委道来。声音轻柔软糯,却自带清冷的气场,让人敬由心生。她话语清晰,时间、地点、作案过程……该交代的没有星点疏漏,最后还将所盗之物的明细列了出来。为方便府衙办案,现场更无一人去过,没有丝毫破坏。
张捕头讶异得嘴都合不拢了。幸而她是个女人,不然自己这饭碗还不得保不住。
进了后院,穿过门厅,众人发现地上有许多零零乱乱的黑灰脚印,从后罩房的门口,一直延至墙根,翻墙而过。
容嫣解释:之前听下人道常有人窥探容宅,她便留了心,担心财物被盗,便在箱子和后罩房的青石地面洒了薄薄的碳灰。房间暗,又是夜晚盗窃,不易被发现,所以盗贼留下了这些。
容嫣回首,看着县丞和怔愣的张捕头,微微一笑,道:“如此,便不怕破不了案了吧。”
张捕头缓过神来,忽地朗笑,佩服地点了点头。他算是领略到这女人的厉害了。不过自己好歹是个捕头,总不能太丢人。于是蹲下身来仔细分析脚印。
大小来看,是男人无疑,至少三人;从墙壁模糊的脚印看,几人身手不错,起码年轻尚轻。鞋印边缘整齐,不是流民抑或山贼所穿的草鞋;其中一个鞋印,应是方头高筒毡靴,这靴子保温极好是儒生常穿的。不过儒生可翻不过容宅的高墙,那么此人定是个喜好张扬之人……
听着张捕头分析,容嫣感慨:若是现代技术,扫个指纹分分钟便解决了,如今却不行。可想想,也不对啊。自古便有按手印签契约一说,军队还有《箕斗册》,利用的不都是指纹吗?
她四处查找,看了眼箱子,无意问:“这……是指印?”
张捕头循视而察,的确是几个清晰的墨黑指纹,这可极有用啊!他看了眼淡定的容嫣,明白她是在不动声色地提点,不由得笑了。
要拓指纹,箱子被衙役抬走。
临行前,县丞和容嫣道了几句安抚的话,容嫣含笑道谢。张捕头站了半晌却不知该说点什么,三十出头的大汉,竟在笑姑娘面前羞了。道了句:“小姐放心,张某人定破此案。”便红着脸随县丞去了。
……
云毓院,书房。
虞墨戈站在哥窑冰裂纹青瓷缸前,看着水面,心不在焉。水中几尾红白锦鲤嬉戏游逐,摆着尾巴,讨好似的等着他手里的鱼食投进来。
唯一的一只蓝衣锦鲤窜上来,嘴巴拱出水面,荡出层层涟漪,使得水中映的那张脸也跟着晃了晃。
他回过神,手里鱼食一尽撒入了水里。小鱼纷纷抢食,水面彻底打乱,那张脸也被揉碎了。可随着波荡渐轻,碎片一块块拼接,最后那张脸再次出现。
俊美如玉,清冷寡淡。
虞墨戈抬手,从左额沿着眉骨一直抚到眼尾。没有疤痕的触感,唯有平滑紧致的皮肤和茂密丰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