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掌柜的你瞧,你这伙计的嘴可真够利索的,这关子卖的”众人开始撺掇着小二接着说下去。
“佟氏姐妹呢,原来是何国公府的舞姬,是从咱青州买过去的。他们那些大户人家,养些年幼底子干净的舞姬也是很常见的。等这两姐妹长大一点,因长相出挑被何国公挑去他亲哥哥咱们青州太守府里。做什么?大伙明白吧?”小二说道。
掌柜的拍手道:“不过太守没把她们收作暖床人,把这姐姐送进宫里,原也是想讨好先帝。哪想到这姐姐厉害喽,哄得先帝亲自赐婚,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了何肃之。从一介舞姬,摇身一变成了太守的儿媳妇。你们说,何太守这一家子,荒不荒唐?”
“荒唐,真荒唐。本想找个大家闺秀,没想到收了个舞姬做儿媳,有意思。”众人笑道。
有人说:“这奇事,还是你们青州城里多啊。”
晏如心想,佟氏姐妹被送到青州时,自己太过年幼,再来这些事也不是她该知道的,所以一点都不知情。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对姐妹,能再这动荡不安的局势中占有一席之地。
她好奇地问道:“那佟良娣后来怎么样了?也没听说过当今的太妃里有佟氏啊。”
小二说道:“她出身卑贱,也无孩子,专宠时飞扬跋扈不懂得留后路。先帝一驾崩,就被周太后寻了个由头处死了。”
有人问道:“你个臭打杂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小二说:“可巧了,我家还没败落前,邻居挨着就是宫里的太医的私宅子。我娘就爱听这些宫里头的事,我从小就被抱着听了不少。”
周太后晏如也有耳闻,听说在先帝去世后便垂帘听政,迅速打压朝中异党,还处死了不少先帝生前宠爱的嫔妃,亲自挑了右相的嫡女作皇后,可见手腕强硬,女中强人。
“到头来,还是周太后厉害啊。”众人不禁感叹。
“周太后再厉害,也是一介女流之辈,新帝登基后,许多事情她还是做不了主的。”有商人说道。
“当年限商令和禁夜令提出废除时,周太后带着些文臣反对,不也没能改变皇上的心意吗?”
“大伙不是在说何肃之吗?怎么又扯到周太后身上了?”有人问道。
“是啊,是啊。何肃之突然搜店干什么?我看前面的宾悦客舍也被搜了一遍。”
“他莫不是又看上哪家黄花大闺女了?”
“瞎扯。找黄花大闺女也不能找到客舍来啊,你脑子被驴踢了?”
“都快不惑之年了,自个的孩子都要成家了。他还这般无法无天,真是不像话。”
“岂止是他一个?你看看何氏子弟,可有一个老实正经的?都是些地痞流氓,哪一个敢去招惹他们?”
“何国公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何氏的名声就这样越来越难听。有钱又怎么样?根本就不招人待见。”
“谁知道呢,也许何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掌柜见大家讨论地热火朝天,意犹未尽,赶忙道:“各位五湖四海来的兄弟们,大家都是不怕苦不怕累、走南闯北的好汉,今日有缘能够相聚于此I岬弊髯约旱募遥
“今个呢,算是我做庄,请各位兄弟喝酒,如何?”
其中一人道:“奔波劳碌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哪家客舍这么有人情味。我一大男人,都要被掌柜得酸出眼泪来了。”
又有人道:“是是是,掌柜的人真是实在。今夜有这样的好故事可以听,怎能让掌柜的请客?我请了,大家也甬客气!”说话间又有人嘱咐小二买些卤鸭和鸡爪子,一时间重新开宴,人群又聚在了别处好不热闹。
晏如只知道自己家境富裕,亲戚众多。却不知道他们都是这副嘴脸,为百姓所耻,做尽荒唐无理之事,一时羞愧不已,脸红得像蒸熟的大闸蟹一般。
父亲平日忙,多半也是些官场、生意上的事情,一月总有一半见不到他。可现在仔细想想,这些人尽皆知的丑事,明摆着是仗着何国公这一品爵位所为,难道父亲真的一无所知吗?
晏如心下一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山潜。宋山潜的胳膊一直搭在桌上,桌上的茶水只喝了一口,剩下的大半杯凉茶颜色也不如新泡的鲜艳,半新不旧的茶叶难看地散落在茶碗底,真有种人走茶凉的悲戚之意。
而宋山潜一直保持在面上那温和的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疏远而冷漠的稀薄笑容,短短片刻,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晏如握住他冰凉的指尖,说道:“怎么了?”
宋山潜不露痕迹地抽出了指尖,说道:“无事。”
今夜的云柒客舍格外热闹,漂泊在外的人们聚在一家小小的客舍里,竟也充满了温情。
远离人群的晏如和宋山潜,却感到了一丝冰凉之意。宋山潜突然问道:“何肃之算是你什么人?”
晏如照实回答:“是我堂哥。”
“那你觉得,依你堂哥的品行,朝廷应当如何处置?”宋山潜又问。
晏如觉得不对劲,但还说道:“我这堂哥一直在青州城,我也不太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但朝廷应该有所耳闻吧?到现在也放任自流,大概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一个毒瘤,要等到它长到最大,流脓散着忍无可忍的恶臭时,就是除去它最好的时候。
但宋山潜没有把这话说给晏如听。
宋山潜道:“他会不会是来寻你的?如此,我们不能多在青州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