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四卷中秋色将阑,肃景萧索。天影茫茫垂碧,卫玠觑着流靡的耀艳星河,怔怔出神。
“师兄,那些弘字辈的师侄们有杂想愁思了,我都听到了。”
“他们忧愁些什么?”
“读经不能触类而长;何谓之有境界谓之无境界?念想纷杂而莫显通达;”
“甚至有人愁些个不能透彻女子玲珑心思。”
“呵呵。”
“师兄,你笑起来真好看,符采克炳的翩翩君子不外如是。”
“师兄,师傅叫我们从五更枕席上参看心体,情与气偕,可他自己却做春秋大梦,天与地沓。师兄,你怨不怨?”
“小师弟,积怨何如和气,抗心希古,藏器待时。且喜怒哀乐,为人心中之一境界。不忮不求,方可想见光明境界。”
“哦。”
“师兄,师傅偷藏了坛朱紫酒,就在功德林里,具体位置我没‘听’到,要不咱俩找找,尝个味。”
“师兄,方丈今天说我‘生资虽少智慧,习佛无论资性高低,但能勤学好问,凡事思一个所以然,自有义理贯通之日。’但他心中不是这样想的,我没有揭穿,可他还是罚我抄写《金刚经》三百遍。”
“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我当时不过带着一点点,点点的鄙夷神色看着他而已。”
“小师弟,你生来德泽浑厚,可以称得上惊才风逸。但也要知晓做人如作言,语无伦次且意浅辞芜,多非信心之论。所谓立言,贵平正尤贵精。再如解字戒字,伐字从戈,矜字从矛,自伐自矜者,可为大戒;仁字从人,义字从我,讲仁讲义者,不必远求。”
“师兄,你又讲些芟夷谲诡空有雕蔚的话语,我都听腻了。师兄你还是讲那篇情采芬芳,比类寓意,乃覃及细物矣的《橘颂》吧,说的我都流口水了。”
“小师弟,因利骋节,情采自凝。可不能枉辔学步,力止寿陵。就算任你炳烁联华,气靡鸿渐,可通衢夷坦,而多行捷径者,终究难以腾奋。”
“哦。”
“师兄,经上说‘令章靡疚,亦善之亚。’这句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句赞言,指的是文章应精思以纤密,而虑动难圆,以达到鲜无瑕病的状态。丹青初炳而后渝,文章岁久而弥光……”
“师兄,行了,行了,我懂了还不行吗!”
“师兄,跟你在一块时,我偶尔会,会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你,是女子的声音。”
“师兄,你的脸色变了,就像你练字写的那幅‘玄神宜宝,素气资养。’,虽然是结藻清英,流韵绮靡,属采附声,与心而徘徊,但师傅评点‘宁为薄行狂夫,不作厚颜之人。’时的脸色一样。”
“师兄,上一句可以当我没说过吗?”
“哈哈,应该,应该可以的吧。”
……
山沓水匝,树杂云合。
秋风飒飒,驿站后院暗香浮动,水光耀影,抚玩无极。
“烦恼场空,身住清凉世界;营求念绝,心归自在乾坤。”
卫玠喃喃道:“可余心有寄。”
“一寄洁白寸心,愿昭垂万世。”
“二寄碧色春草,情柔不断如波水。”
“三寄扑帘山翠流径树阴,青葱一片春意阑珊。”
“四寄漏永闲窗,沉吟逸士情深。”
“五寄盈盈烟眼,玉肌琼艳新妆饰。”
“六寄萧萧雨霁暮景,云淡与天高。”
薄雾冥冥,露花倒影攒映,晚天水岸断蓬踪迹更添几分萧索。庭院种植着几株梧桐,败叶微脱,风露凄清,却也幽隐婉约,似摇漾绿波。
卫玠不再迤逦,取出本激抗难征的《阳秋》,摒心凝神,清静若清夜之列宿,专心诵读。
晨曦霄光分晓,北上的队伍开始启程,前往正是诗中“西风吹渭水,落日满长安。”的雄城。
宋弼神色肃穆,相较更加谨慎,执辔有余,故能缓急应节,或许是出于小心的缘故。
宋弼不知繁缛地问过车马劳损、食物等,这才宣布启程。
雀觚山下围绕着一条湍急大河,西河,车队行至西河便不得不下马渡河。
摆渡人是位朴实庄稼汉子,皮肤黝黑肌肉虬结,宋弼与他交谈了阵便放手交由摆渡人指挥搬运车马过河。
遮幕营士兵最先渡河,其次是温峤,最后是卫玠与宋弼。
清风徐来,当玉润双流如彼珩珮的卫玠,一袭宽袍大袖矗立于船头时,不论是相处了一个半月、见过各色人等的起居郎温峤,还是精贯靡霜炳烁联华的遮幕营士兵,都为之神色动容倾倒。
晓日清明天中,水面上袅袅好风频,平素急湍的西河仿似优柔温润了起来。
西河之上,有一人皓如江海,郁若昆邓。
忽的,宋弼敛神致气槃桓,若霜侵簇翠。
宋弼眼神生冷地望向不远处的雀觚山,视线尽头突兀的出现一柄轻盈飞剑,直朝卫玠飞来。
一剑百尺生飞澜。
宋弼动心惊耳,抽出随身佩戴的墨绿“壅川”长剑,转眼间便气靡鸿渐。
飞剑不住颤动,若霰雪纷飞无垠,一瞬及至。
宋弼长剑削去,犹如过晓霁清苕。
“叮叮”
两剑碰撞,逸响笙匏。
水波潋滟,目既往还,心亦吐纳。
飞剑来势已尽,被宋弼的壅川剑打的折回原处,便有一人由远处茂林轻身而来。来人青袍雅态轻盈,平步青云。
青袍刺客接过飞剑,持剑旋身再次刺向宋弼。
圣贤不白之衷,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