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这一重身份的好处,林兄也是实实在在地享了十年。”
林珩脸色变了变,翕了翕嘴,却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林兄无须介怀,靠长公主或是靠父祖,并无什么不同,你我衣食无忧,又能入朝为官,都是乘了身份之便,”荀延瞥了眼他的脸色,笑了笑,“难道林兄觉得靠祖荫更光彩些么?”
他顿了顿,接着道:“在下听闻,当年令尊与先帝为殿下与林兄定下婚事时,林兄颇有微词,只是父命难为,”荀延抚了抚吊着的手肘,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姻缘最是勉强不得,否则成了婚也不过为世间添一对怨耦。”
林珩冷冷一笑:“这是殿下与我的事,不劳荀兄费心。”
荀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看透世事的睿智,推心置腹、语重心长地道:“林兄,你方才说在下喜欢争抢,依在下之见,喜欢争抢的是你才对。我不与你虚与委蛇,殿下及笄便与你定下亲事,到如今已经十年有余,你若是想娶,这十年中哪一日不能娶?你为何事到如今才对她上心起来?林兄是聪明人,想来不用在下道破。”
他说着捡起身旁的卷轴,站起身行了个礼:“请恕下官先告辞了。”
“荀子长,”林珩在背后说道,“你别忘了,与殿下有婚约的是我。”
荀延回过头飞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把林二郎气得差点仰倒。
待他走远,林珩懊恼地揉了揉额角,他自认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今日不知怎么了,一见荀子长便气急败坏,像个黄口小儿似地逞起口舌之快——嘴皮子还比不上人家利索。
难道真如他所说那样,是叫他激起了好胜之心?林二郎以为自己断断不会如此肤浅,可是他又的的确确是在昨天见了长公主之后才生出这些莫可名状的心思,不是因为荀子长的事又是因为什么……
林二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一阵门帘响动的声音把他从乱麻一样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林珩抬起眼,是他的下属,给事中金三郎。
金三郎是金家庶子,以为同样头顶着一个庶字,便与长官有了某种别样的革命情谊,自诩为林二郎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
“金给事有何事?”林珩面无表情地问道,他鄙薄此人品行不端,心术不正,平日便不屑与之为伍,此时心情不佳,更不耐烦敷衍。
金三郎躬着背行了个礼,做张做致地往帘子外面张望一眼,一脸鄙夷:“荀家竖子,不过借面吊丧之辈,竟敢与您争锋,真是不自量力!待下官给他点颜色瞧瞧!”
林二郎听见旁人诋毁荀延,自然是有些快意的,然而他十分看不上金三郎,这快意便让他感到羞耻,越发跟自己过不去。
他暗暗冷笑,心道你要有那借面吊丧的荀子长一半才情,也不至于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向我点头哈腰。
这话只能藏在心里,不过林珩不希望属下打着自己的旗号找荀延晦气。他是真的孤高,并非沽名钓誉,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想想都觉污秽不堪。
林珩淡淡地道:“昨日金兄叫荀给事写的那篇祭天祝文我看过了,格高旨远,气象宏阔,才情实在我等之上,怎么会是徒有其表之辈?”
金三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暗暗磨着后槽牙,心里骂道,这竖子,仗着自己攀上了长公主府,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小人得志。
那篇祝文本是他的任务,昨日他和几个党羽故意欺负荀子长初来乍到,把要撰写的文稿,要审阅的各州奏章,一股脑地推给荀延,自己呼朋引类地去妓馆喝花酒。
这么做一举两得,也是为了卖长官一个好,谁知马屁拍在马腿上,林二郎非但不领情,还含沙射影地敲打了他一番,倒讨了好大一个没趣,他越想越不忿,把林珩一起记恨上了,心说你有本事别落我手里!
林珩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下了值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埋头书案,收拾收拾文卷,打道回府。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林二郎换下衣裳,端坐在案前看了会儿书,却发现半天一行字都没有看进去,无奈地捏捏眉心,叫来白羽,小声问道:“阿筝那边可有消息?”
白羽摇摇头:“上月到了江州托寄了一封书函报平安,此后便没有音信了,想是在江州各地寻访秦妪下落。”
秦妪是他生母的侍婢,在世的人中间唯一知道他母亲去世真相而又可能告诉他的人。
听说没有消息,林二郎不觉得意外,千里寻人,不啻于大海捞针,他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也许那些陈年旧事应该就此深埋在尘土里,纵有什么也不该翻出来重见天日,如此他们便可以假装看不见隔阂,继续父慈子孝地过下去。
只是他心有不甘,查了这么多年,这事已然成了他的执念。
“等阿筝从江州回来再做计较罢。”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问:“今日有什么消息么?”
白羽一脸懵懂:“郎君说的是哪种消息?”
林二郎斜了他一眼,这书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