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摘下眼镜之后，脸上平添了许多柔弱的气息，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如果放在女人的身上，一定非常吸引人，可是，这样的男人，却难以营造出一种威严的感觉。或许，这也就是他平时都待戴着金丝眼镜的缘故吧。甘罗一点儿都不在乎卡尔的话，他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卡尔，如果你生在帝国繁盛的时期，去做大帝的男妃，肯定获得他的宠幸。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不用几十年，就可以能买下商业区的铺子了。”

“要我卖屁股，想得美！”卡尔扶着金丝眼镜，翻了翻白眼，说：“而且，你别忘了，凯恩帝国的大帝，也曾经在我脚下痛苦哀嚎，这么说来，我肯定是攻，大帝是受了。”

甘罗神色微微一凛，这件事自己也知道，八年前的那一夜，克斯普尔的皇宫盘踞着最后的抵抗军，他们的大帝，统帅着精锐的部队，誓死包围着高大的宫墙，直到天明，宫城的战斗才险险结束。当时扫荡了星月塔群的两人，也参与了下半夜的攻坚战。卡尔甚至是第一批看见大帝的士兵，痛苦哀嚎，也并不是可不能的。甘罗讪讪一笑，说：“如果你在旧帝国说这样的话，可是要被抓起来，充当男妓的。”

“很可惜，现在已经不是帝国掌控天下了，不是么？”卡尔摘下十字军帽，肆意地把金发拢到脑后，又重新戴上帽子，说：“不说这个了，你在离开之后，把宅子托付给我，我可是有好好给你留着，没有偷卖给别人哦！”

“好好好，我知道。”甘罗心中涌起丝丝温暖，当初战争胜利之后，他从新建立的住房区lùn_gōng分到了一处大宅子，这也算是对于他多年抗战的表彰。不过五年前自己决意离开，就把宅子荒废了，也不知道当时是否给卡尔留下了托付的话语。

“就快到了！我呀，知道你回来，可是找过女佣帮你收拾过的。”卡尔用力地呼出一口白气，他一夹马腹，加快速度，在无人的积雪街道上轻轻奔走起来，头也不回地喊说：

“赶紧回去看看吧，这可是你的家呀！还有，别太感激我哦！”

“哎，别那么快呀，等等我！”甘罗没好气地挥动马鞭，紧紧跟在卡尔身后，往着熟悉的道路，自己的家飞奔而去。其实，这段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下去了，直走两百米，十字路口右转，进入菲尔格斯路，数过去第七个院子，一个铁制的雕花大门，围着院子的是一圈灰黑色的矮墙，即便是半大的孩子，踮起脚尖，也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那里的矮墙，种着连串的爬山虎，如果是夏天，还会盛开玫瑰和百合，点缀在绿茸茸的草地花丛之中，争妍斗艳，姹紫嫣红。在许多时候，还会有邻居的小猫猫小狗狗误入花园，在其中扑着蝴蝶，流连嬉戏。

不过，现在是冬末，除了耐寒的爬山虎，其他花草，也全都枯萎了吧？

甘罗低垂着眼帘，原本灰暗的心房，终于泛起了活跃的暖意，是啊！那是他的家，一个被好友保留了许久，离开了多年，仍然等着他回去的家！嘴角微翘，甘罗开心地抬头，加快了挥鞭的速度，转过街角，却远远地看见卡尔在自己的院子门前勒住了骏马，怔怔地拿下了金丝眼镜。

“怎么了？”甘罗策马来到菲尔格斯路13号面前，在自家的花园门前，勒住了马匹。他随着卡尔的目光往院子里望过去，却发现花园之中的爬山虎经过疯狂的生长，裹住了，甚至许多枝头，攀出了矮墙，多日未曾清理的积雪覆盖在蛮横的黄藤之上，厚厚地盖住了不远处的草坪与房子。

这久未人至的样子，可不像曾经被女佣打扫过啊！甘罗暗自吐槽，脸上却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的司长大人，你雇佣的女佣是不是没有按时到位呀？”

“先进去看看吧。”卡尔无可置否地摇了摇头，他翻身下马，铮的一声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指挥刀，从雕花大门中间猛地一劈，如同蜘蛛网一般地青藤哗啦啦掉了一地。他缓缓将指挥刀收回刀鞘，往旁边侧身一躲，拱了拱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是主人，先请进吧。”

“好的。”甘罗早也在马下了，他耸了耸肩，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心酸冷意，就好似多年没有归巢的雄鹰，害怕面对自己破落的家。可虽然这般想象，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丝慢下来，他轻轻一推，复杂铁丝雕花上微微滑落积雪。

“咿呀”——院子的铁门，打开了。

甘罗率先踩着雪，漫步走进了院子，虽然多年未归，可这里的环境还是如同多年一般，只是残破的枯枝在积雪面上倔强地撑开，青藤如同蛇走，翻滚穿越在雪泥之中，白灰雪色，黄藤枯树，摇曳着飘风，无端地，让人生出了一丝败落之意。

卡尔取下了肩上的大袍，半折着挂在了臂弯里，他默默无言地跟随在甘罗身后，圆形镜片背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想些什么。

甘罗完全沉浸在了归家的感情之中，他周身渐渐弥漫了许许多多疲惫的意味，脚下的步子一下陷入雪面，又划着积雪，缓缓往前走去。脑海中，依稀响起了当年军中传诵的曲子，那忽高忽低的钢琴，如同命运一般的提亲声，还有那如同回忆般的男声。

被绞刑的士兵，在跌跌撞撞之间回到了家园，会不会也如同自己一般，看到的是一个败落的家园，昔日所爱，所在乎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了呢？

不知不觉间，甘罗已经踩着雪地，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