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
姜红菱是在顾家过了一世的人,怎么不知这些人心底的主意?只是这苏氏,却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想及这婆母的性子,她心底暗叹了口气,面上温婉一笑,开口道:“太太说的不错,我进了顾家的门,自然就是顾家的媳妇。与夫君上坟,那是情理之中。”这些话,如今她是能不眨眼的说出来了。犹记得前世,她才嫁入顾家那几月,提及夫君二字,便觉苦涩难言。就见了两面便死去的男人,如何就成了她一世的夫君?
甚而连拜堂,也是旁人代行的。
苏氏这方一笑,温婉说道:“真不愧是姜家出来的女儿,最是知书达理不过的。”说着,便向顾婉道:“你眼见着就要出阁了,虽则有你大哥那件事,婚期少不得要推,却也就是这两年间了。你也别整日再跟神仙似的,没事跟着你嫂子学学针线规矩,去了婆家给人做媳妇,娘可护不得你了。”
顾婉听了这话,心中颇为不服。姜老大人的确是饱腹才学之士,然而同这姜红菱又有什么干系?他早早就过世了,姜红菱可不是他教大的。倘或她当真知书达理,那怎么才嫁来那两日,整日窝在房里,也不请安,见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丈夫病重,也不见她服侍过几次。
顾婉是顾家人,又是顾念初的嫡亲妹妹,自然凡事只站在自己家人这边,顾家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到底也是年轻,她从未想过这十七岁便守寡,是何等滋味。
她心中虽有不悦,却不想顶撞母亲,又是寡言少语的性子,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拿眼睛瞟了姜红菱一眼。
姜红菱微有察觉,也故作不知,只是听苏氏提及顾婉的亲事,便想起先前念着的那件事,当即问道:“太太,这婉姐儿婚期推延一事,可知会了宋家没有?”
苏氏将茶碗放在五彩祥云四角包铜炕几上,说道:“这却还不曾,这些日子都乱着。先是迎你入门,又是念初的后事,家中恨不得人仰马翻,尚且不及去说。”
姜红菱微微颔首,说道:“只是媳妇以为,推延婚期也不算小事,何况端由出在咱们家里,还是派个妥帖的人,到宋家好生说上一说。”
苏氏却不以为然,说道:“这却有什么,咱家出了白事,婉姐儿又是念初的妹妹,哪有当年就嫁的道理?宋家也是诗礼人家,再不会这般不通的。”
是么?
姜红菱心里暗道了一声,什么知书达理的人家,什么世故人情。这世上最大的世故人情,便是利益相交。
顾婉定亲的宋家,祖上乃是开国四大功臣之一,被高祖皇帝封为安国公。传至如今,也如顾家一般,有兄弟二人。兄长宋安达袭成国公爵位,弟弟宋宁丰亦官至兵部尚书,兄弟二人皆是官运亨通,备受上宠。顾家虽也是世代簪缨,但一则祖上爵位便不如宋家,二来如今顾家两房皆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顾文成与顾武德只是在官场里混日子罢了,与那宋家自不可同日而语。
与顾婉定亲的,是宋家长房里最末的小少爷,因幼年体弱,便随着祖母住在江州老家,不曾随父入京。到如今,也有十六岁了。听闻生得也是一表人才,又是这样的门第,顾家从上到下,自然是十分满意的。
顾婉能攀上这门亲,还是早年间两家孩子皆幼,两府夫人在一处赏花会茶时,谈及此事定下来的。弄到如今,二房的太太还要抱怨老太太偏心,当初怎么带去的不是她家的姑娘。
然而,那时候顾家两房老爷不过将将踏入官场。宋家亦是看中了顾家门第,思忖着顾家将来的前途,方才有此联姻一举。
不过,如今已过去了十几年,顾家在仕途上几乎毫无建树,顾文成与顾武德现下不过领着官饷混日子。那宋家看在眼中,心中又怎会没有不满?
也确如姜红菱所想,上一世宋家便以顾婉当年不得出嫁,耽搁了他家少爷为由,退了这门亲事。
顾家本就江河日下,还指望着多与几家公府豪门联姻,好提携一二。退亲一事,当真是一巴掌实实在在打在了顾家身上。老太太无处撒火,竟将由头怪责于长房,并训斥苏氏教女无方,致使顾婉被宋家嫌弃退亲。又称她命中带衰,克死了儿子。苏氏正承丧子之痛,爱女又被退亲,被顾王氏兜头一顿训斥,回房便一头病倒。缠绵病榻半载,长房中馈更被李姨娘牢牢掌控。顾婉因被人退亲,性子越发偏执乖张,惹得家中长辈不喜。顾文成又听了李姨娘的调唆,将顾婉嫁给了祁王做良家妾。
祁王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其母为皇贵妃柳氏。柳氏貌美而善媚,备受帝宠。子凭母贵之下,祁王便也深受德彰皇帝的喜爱,封地便是这富庶的江州。朝中纷纷议论,这将来继承大统的,必是这位祁王。
姜红菱深深记得,上一世她身死之后,又过三年德彰皇帝年迈体衰,夺嫡之战愈演愈烈。朝中各派人马纷纷下注站队,顾家便将全部前途押在了这祁王身上。
其时四龙抢珠。朝中风声鹤唳,然而最后得登大宝的却是那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六皇子毓王。
这毓王登基,首要第一件事便是将半个朝堂清洗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