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直抬眼看看高黎,放下手上的茶杯对着钱师爷说:“高县令太辛苦了吗,我特别准了他假期,这三个月巴城县一切政务都交给县丞去暂时代理。你回家好好地休息几天,趁着年轻再生个孩子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着顾直一摆手,钱师爷忙着拉着高黎出去了:“你还发什么呆呢,既然是大人准了你的休假你就好好地回去。你家里的事情大人都知道了。你就哪一个儿子,还不幸夭折。大人特别准你回家去……”
钱师爷的声音慢慢地远去了,顾直眉头越皱越紧。刚才钱师爷拿来的是应大忠的批示,前天还慷慨陈词表示要一起上书向皇帝揭露付德龙,和江南不少官员贪腐罪行的应大忠竟然风向突变,不同意顾直将付德龙撤职查办,接着追查的意见。
这风向还真是变了。顾直无奈的捏捏鼻梁子,长长的叹息一声。看样子自己还是天真了。居然认为应大忠就算是不和自己站在一起,也不会拖后腿,甚至是站在甄家一边。谁知应大忠竟然毫无预料的转变,叫顾直有些措手不及。自己只是右布政使,主导权还在左布政使应大忠的手上,为了付德龙的事情和应大忠闹翻了,就算是自己独自上折子,请皇帝彻查江南官场贪腐。可是到底是和左布政使撕破脸,今后的一切政务都要受到阻碍。一个付德龙不算什么,顾直最主要的目的是肃清江南的贪腐风气。
和应大忠现在闹翻了,不亚于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正在顾直为难的时候,忽然底下人的人来报:“左布政使,按察使毕方,都指挥使杨成虎来拜大人。”这个时候他们全来了,顾直精神一振,他知道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四个人分了宾主坐下来,应大忠开门见山也没废话,直接说出他们来的主题:“现在底下的议论的很多,那个付德龙虽然是可恨,但是也有些不得已的地方。太仓那边土地肥沃不假,但是那些田地多半是被豪门占有了。他们不用纳粮交税,因此地方上的百姓赋税负担就重些。有的人说付德龙横征暴敛可是他家里不是也没抄出来很多银子吗。更新库容也是朝廷的命令,那些粮食在库房里面存放三年,自己都腐化成灰了。要说是付德龙自己私自卖了国库的粮食,也是冤枉了。不如我们好好地调查一下。江南也不是咱们一个行省是这样。这是通病。我们不能叫一个太仓县背全部的锅。”
没想到一向是不给人不善言辞印象的应大忠竟然也有巧舌如簧的时候,听着他语重心长,一脸悲悯的为付德龙开脱,顾直忽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在场的这几个人到底是长着几张面孔呢?
顾直没直接和应大忠对抗,反而是转过头,问提刑按察司毕方:“毕大人看呢。你管着刑名诉讼。付德龙和他的一干人等竟然有戕害人命的事情。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肯定要查清。不管是什么身份,杀人害命就要承担刑责。我身为朝廷挺行按察司,这是分内之事。但是那个案卷我看了,证据不是很充足。我想着这件事顾大人是亲自经办的,肯定很重视。因此亲自看着他们提审了几个涉案的嫌犯。要说是付德龙真的涉案,还不能坐实。这个么,还要慢慢地调查一下。”毕方垂着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是来和自己打擂台了?!顾直一挑眉毛,心里一股暗火要冒出来了。没等着顾直发作起来,倒是杨成虎先打断了顾直:“哎呀,怎么屋子里这样冷?快点拿了炭火来添上。其实按着兄弟我的看法,什么难处啊,什么没有确实证据啊。这个事情很简单——查啊!咱们都是**凡胎的,也不是神仙,哪能知道那些秘密的事情。不如顾大人上书皇上,容许咱们慢慢地查清楚了。至于底下的官员为付德龙喊冤抱不平的,依着我看,不如叫了那些底下的官员来,大家一起说说看。”
等着底下的人端着炭火进来的时候,刚才还在剑拔弩张的四个人又已经是一团和气了。
京城不江南冷得多了,林如海正站在书房的廊檐下看着今年第二场雪,就见着家人来报:“贾家的二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