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拉上建文,把七里也叫上,从柏舟厅的侧门穿出,走过条灯光昏暗的长长的回廊。铜雀脚步奇快,一路走着也不说话,建文和七里只好紧跟着,生怕被这个小老头甩丢了。
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宴会厅的喧嚣彻底听不到了,铜雀才在柏舟厅后面的一个房门前停下来。
“老先生,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带我们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听建文发问,铜雀缓缓回过身,说道:“我刚刚在厅里转了一圈,先要了个十万两银子的小钱,且先够咱们之后一路花销。当然,这是小事一桩。主要是判官郎君找我说,破军要见你。”
“见我?”建文听了吃惊道:“见我做什么?我都易容了,怎么看也就是个平常人吧?”
“平常?”铜雀左手背到身后,右手又拿起胯下那只铜雀盘起来:“连那个锦衣卫的沈缇骑都看出太子爷你不寻常,你觉得破军会对一个在几百人里直愣愣看着他的人没兴趣?而且判官郎君把之前的种种一汇报,人家早知道**不离十了。”
“这……”建文没想到那个看似颟顸无能的沈姓锦衣卫竟然是个穿着经历服色的缇骑,顿时羞臊得从脸红到耳根子。自己阅历尚浅却偏去自作聪明,还想套别人话,若不是铜雀及时相救,恐怕自己被人家套光老底还蒙在鼓里,至于那个缇骑口中的种种消息,更是真假难辨了。
“那……那怎么办?”建文觉得有些后怕:“锦衣卫恐怕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那要不要快跑?”
“跑?怎么跑?”铜雀把手里的宝贝盘得发出嗡嗡响声,看脸色倒是并不以为意:“青龙船走那么慢,人家真想抓你,只怕跑不出多远就能被逮个正着。放心吧,这里是蓬莱,锦衣卫还不敢乱来。”
“来人了。”
七里听到铃铛发出的“哗啷哗啷”声发出警报,建文和铜雀一起看过去,果然回廊拐角处拉出两条长长的黑影,一人一猫。可是,除了铃铛声,并不能听到其他声响。猫的脚下有肉垫,走起路来自然寂静无声,但同行的人走路竟然也无声无息,这就叫人觉得古怪了。
修长的人影从转角处出现,虽说还只见过一次,建文早对破军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这身影正是破军的。
破军朝着他们又走了几步,逐渐从阴影中走出,半张脸被昏暗的灯光照亮,他跟前果然有只戴着铃铛的猫在同行。
“破军大王……”
建文刚说出这四个字,只听利刃破风的“嗖嗖”两声从头顶掠过,吓得他惊出身冷汗。这是两只弩箭,朝着破军而去。只是眨眼的功夫,两只黑色弩箭已然稳稳地被破军三根手指夹住,箭尾羽毛还在“嗡嗡”的颤动。
“有刺……”建文刚一张口,只见身后处黑影一闪,有人从房梁上跳下来,扬长而去。
“这次是阿绿啊。”破军看着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翻过手看看手上的弩箭,似乎在箭杆上写着弩箭主人的名字。看完后,他随手将弩箭投进旁边陈列的一只花瓶中。
看建文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模样,破军的嘴角忽然泛起一丝微笑:“无妨,这蓬莱岛上想杀我破军的不知有多少人。或者是来寻仇,或者是为赏金,又或者是为了取而代之。若是真能取得我项上人头,就让他们来取好了,这里的人都习惯了。”
“你是故意将这些人豢养在身边的吗?”建文看破军似乎对这种暗杀貌似司空见惯,不禁觉得这家伙真是个怪人。
“也说不上豢养,我破军只是不拒绝别人有杀我之心。许多人接近我,都是带着杀心来的,但只要他们愿意为我所用,闲暇时想来杀我,大可来试试身手。”
破军说起对自己的暗杀,口气似乎是在讲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就好似在讲什么从旁人那里听来的闲事。
铜雀在旁边对建文说道:“那位判官郎君,当初也是想要把破军大王取而代之,带着一众手下打上门来。结果啊,被破军大王九战九败,后来败得心服口服投在麾下,变成你看到的这幅服帖模样。要知道当初,他本来的名字在海上可也是响当当的,可现在谁还记得?”
破军走到门前刚要去推,建文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破军大王,你怎么不称‘予’了?”
所谓“予”是王者的自称,放在破军在宴会上自称为“予”,是有将自己当做与那些国王平起平坐甚至高于他们的王者之意。
“予?”破军回首略一扬眉,露出略带嘲讽的轻笑:“那不过是在那些庸人面前装装样子的称呼,在你这位真太子面前,岂不是扯虎皮了?”
说罢,他将两扇大门推开,屋内的灯随着大门打开,竟然自动点亮了。
“太子来鄙书斋叙话,真是蓬荜生辉啊。”
破军先一步走进书斋,戴铃铛的猫抬脚正要跟着进去,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对着猫轻轻摇摇头,那猫竟听话得将抬起的脚收回去,“喵喵”轻叫两声,竖起尾巴走掉了。
建文跟着进了书斋。这里说是书斋的话,也实在是太大了,屋内摆着百来个直通屋顶的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书籍,根本是个大图书馆。再向里走到头,是破军平时看书的书桌,桌子后面的墙上挂着张坤舆万国全图,图上分别用红笔和蓝笔画着许多线。
“你可知这图上画的是什么?”
破军忽然发问,建文估计他是要考考自己,便又靠近些,用手比着图上的蓝线一点点移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