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莙火冒三丈随时随地想去干架的样子其实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楚鄢心中掩埋至深的讽刺和不甘,他倒是真的笑出声来了,然而这样的反应却是让沈莙更加火大。
“你现在还笑得出,楚门不是把你当成眼珠子一般护着嘛,赶紧叫家中长辈替你想个法子啊!那种祸乱的地方怎么能送你去呢?”
楚鄢看着沈莙,眼神反倒像在安慰她一般,
“我虽被定为楚门的下一任家主,可是那也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武陵郡乃是荆州地界,属于楚门后人聚集之处,即便皇帝不下这份旨意,族长也会遣人来托我此事。在他们心中,我若连整顿武陵郡的本事都没有,那么将来也不配成为家主。比起那些在南边无根无基的地方官员,我已算拥有最好的靠山和后援了,你既承认我同京中那些官宦子弟不同,那么就要对我有些信心,我不傻,凡事自会量力而为。况且在我看来,武陵郡虽然棘手,但至少还不涉及朝廷和南边的关键利益之争,权衡各方,取得先机,这些本事我还是有的。再来你也该恭喜我才是,皇帝既要我整顿武陵郡,那么至少郡守之位是要舍给我的。历来郡守都是正四品的衔职,我只是个科考之后首次任职的举人罢了,这样的起点比起其他人来岂不高上许多?”
沈莙是真的快被楚鄢气哭了,第一次觉得这小屁孩儿唬人的时候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从来也不是那样有什么官瘾的人,偏要说这些话来气我!什么四品衔职,什么仕途顺利平步青云,要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你的才学和天资举世无双,又有楚门为后盾,哪怕从正六品起步,平平安安升迁至四品也不过两三年间。你以为我傻呢,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的聪颖强过我十倍不止,找到一个不用离京的法子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若不是为着武陵郡为着楚门之后,犯得着自己赶着去那兵荒马乱之地嘛?”
沈莙似乎有着某种天赋,心里看透的时候说出来的却是傻话。偏这傻话还总是让旁人很是受用,听过之后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却又心中熨贴。楚鄢心中也明白,自己方才的话虽是在安慰沈莙但也是半真半假。楚门看重他爱护他是一回事,急于想知道他的实力却也不假。家中长辈疼爱是真,考虑他的才干比他的平安要多也是理所当然。
明明理所当然,但还是会叫人有些失落和寒心,楚鄢聪慧,可到底还是凡俗肉胎,即便比世上其他人要豁达许多,但也还是不能免俗。他的一丝不忿很是寡淡,而且又埋藏至深,以至于至亲之人也不能探得半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无关紧要。沈莙是个奇怪的存在,兴许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心中隐藏的情绪,可是却总能糊里糊涂歪打正着地替他敷上一层膏药。尽管手段笨拙,时常还会碰触到痛处,可是药效却是实实在在的,而原本应该逐渐扩大的伤口慢慢愈合也是真的。
“朝考将至,你若在宫里觉得烦闷了就递一封信给我,我再接你过来。京郊另一处庄子里有些古籍和珍玩,下回带你去看看。”
沈莙就纳了闷了,怎么这货的话题就能转得这么毫无征兆呢?她这里正是义愤填膺打算干架呢,楚鄢倒是一派轻松自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个即将要到虎狼窝里去的人。沈莙心里郁闷,颇有些赌气道:
“你往南方去了,以后我们岂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说罢,深吸了口气,正打算火力全开再说服他一番的时候对方却不知突然从袖中摸出了什么,轻轻地将东西塞到了她手里。
“这是什么?”
沈莙摊开掌心,狐疑地盯着手中的一枚淡青色的玉牌。这枚玉牌和姬浔那白玉璜几乎处于两个极端,一个寒冷如冰,一个触手生温。这玉牌玉质虽是万中挑一,可是所雕花纹却并不繁复,正面一个篆体的‘楚’字,背面乃是一只盘旋双翼的青鸾。
“好生收着,虽想给你其它的依凭,可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比较直接管用。”
沈莙觉得自己的智商再次下线,无论如何都跟不上楚鄢的思维了。
“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别闷着不说话啊,我现在糊涂着呢!”
楚鄢将桌上散开的书籍纸张清拢,对着沈莙笑道:
“日后你若到了南方,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便去各地关卡将此物明示给官服上有这样青鸾花纹的官差,会有人送你来找我的。切记,此物要随时随地贴身带着,且要藏隐秘了,轻易不可现于人前!”
沈莙这可是真傻了,抓了抓头发苦恼地开口问道:
“我没事往南方去干什么?那可是姬桓裴家和你们楚门的地界儿。”
楚鄢脸上的笑意早已敛去不少,眉间仿佛有挥之不去的阴霾,
“若你真能一生不南下我倒放心了,只怕姬浔……”
沈莙越听越糊涂,可楚鄢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再也不见他开口了。她原是欢天喜地地来的,没成想最后被送回去的时候却是满肚子疑惑,手里捏着那玉牌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什么玄机来。南边……姬浔……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黄昏已过,及至夜幕将临时沈莙才回到了自己在上阳宫的屋子。她点上烛灯,仔仔细细地把今天发生的事以及楚鄢每一句没有下文的话回想了一番。她盯着手中握了一路的玉牌,尽管到现在为止还没整明白楚鄢的意思,可是出于对楚鄢这个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