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莙对惠妃没什么好感,甚至是有些厌倦的,可是到底秦湄自进宫开始便一直照拂着她,也是她在这禁宫中少数合得来能说上话的朋友,大多数时候若不是有她帮衬,沈莙也不能一直过得这么轻松。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略微放松,微微勾起双唇,对着秦湄安抚道:
“姐姐不要着急,苏昭媛这事儿本就不易,你知道我心肠不硬,要让我去害人那是万万不能的。主子出人头地虽然重要,但我们身处禁宫之中,最要紧的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惠妃待姐姐好,姐姐该用心当差来报答,可是这一桩事姐姐却得听我一句,不管最终是那位娘娘得了手,苏昭媛那一胎必然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姐姐若是真要卯足了劲助惠妃娘娘成事却得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出头鸟,到时候无论是惠妃庄妃还是德嫔,都会把那些太过用心的底下人当成绝佳的替罪羊。姐姐进宫是为了平安出宫嫁人,光耀门楣这事儿还得往后靠,此事凶险,远胜于赵昭仪那一回,还是听我的吧,保得娘娘平安便罢,其余分外之事一概不要插手,你细想想,这后宫之中被主子用来背黑锅一夜间丢了性命害了家人的难道还少吗?咱们宫里有品阶够格背黑锅的女官统共就五位,慈姑是娘娘的心腹,娘娘定会力保,不会有人把心思动在她头上,岚绥是西厂的人,亦没什么危险,另一位女官到底是五品以下,又不得重用。这样一来不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么?官阶够了,又是贴身伺候的,家世也微不足道……”
秦湄听得沈莙类似于对她套心窝子般的话,心里的震撼也不小。沈莙说得不无道理,苏昭媛的胎有太多人盯着了,别宫主子想要得手那就必然先要洗干净自己的嫌疑,而此时竞争对手便成了最好的陷害对象。若到时惠妃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牺牲一个女官来换取清白那是轻而易举又毫不犹豫的。即便上阳宫最终赢了,这样的惊天大秘密,参与谋划的人必然要让惠妃永远放心。慈姑是她的教养嬷嬷,夏曲枝莲又是她从敷自己府上带进宫来的,若论亲疏,果真只有她和沈莙最为疏远。惠妃虽然平日里倚重她们,可这样攸关性命的时候未必会真的完全信任她们……
秦湄一直认为沈莙是聪明的,甚至在某些地方看得比旁人要清楚长远多了,此次她冒着风险对自己说这番话,显然是真心为了自己。若是从前,她或许还会权衡一番自己在惠妃心中的分量,可是上次赵昭仪的事她也看在眼里,尽管平日里厚待沈莙又如何,该利用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该构陷的时候也毫不心软……
眼前少女诚恳而又担忧的眼神在烛火的摇曳下显得弥足珍贵,秦湄定了定神,心中又羞愧又不安,一时之间红了眼眶,她本就聪明伶俐,此时心中已有了定论。
“阿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往日里咱们日日待在一起,在这禁宫之中也只有你待我之心是不掺杂其它东西的,我不是个不辨好丑的人,即便有时糊涂,可你的好我都记得。此事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另有一桩事我闷在心里许久了,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心生不安。你在上阳宫遇袭的事我没有遵守诺言,为着一己私利将你所说的都如实告诉了惠妃娘娘,因而你二哥在国子监的事……”
秦湄已是鼓足了勇气要和沈莙说出实情,原以为对方会生气责难,可抬头一看,沈莙却是淡笑着,目光和煦地看着她。
“我知道,那件事也并没有那么难猜……”
秦湄愣了一瞬,越发觉得心里难受了,
“是我对不住你……”
沈莙看着秦湄不安的神情,心道自己到底没有看错人,她和秦湄,到底没有彼此辜负。
“没什么好对不住的,真要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姐姐,我心里藏着事,一件很大很重要的事,此事虽与姐姐没有干系,可我到底是隐瞒了。此时还不能对姐姐全盘托出,只盼姐姐日后知道了,不要怪罪于我。”
秦湄被沈莙有些讨好又有些搞笑的央求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她拉着沈莙微凉的手,一时感慨万千。
“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好在咱们此时把话都说开了,要不然我心难安,也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在昏暗不明间,秦湄秀丽的脸庞显得娇美动人,沈莙突然生起一个念头,这么个女孩儿,模样上佳,性子讨喜,爱憎分明,聪明伶俐又做事稳重,最重要的是在后宫这样勾心斗角的浑水中她还能在极大程度上保留自己的赤诚之心。也许上阳宫里真的藏着一块宝玉,只是还没有人像她一样看清楚罢了。
“姐姐,你可真是个祸害!”
秦湄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的感动波涛就这么被沈莙一巴掌拍在岸上了,她是真的有些恨得牙痒痒了。
“你这猴儿,怎么突然就变了张脸了呢?我怎么就成了个祸害了?”
沈莙心中深以为然,要不是半路杀出个姬浔,没准她就真的这么渐渐地被秦湄这小妮子掰弯了。
“你往日总说我是个宝,可我瞧着,你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呢!谁要是真得了你的青睐,那才是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