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黯心内震惊,自此方知岭南大族之强悍悖逆,已超出他的想象。然而,他此时就算可以授权刘释之,但也同样无一兵一卒可调。因他这持节刺史,未有皇权所授领军将军职,没有军权。当前,首郡郡军之权在长史李渠家族之手,广州军权在督军兰储家族手里。李氏虽与杜氏有数代世仇,但其部曲不能轻信。兰氏与杜氏属亲族,本是一系。
徐子瞻亦知此时境况,故而未开口说此话,亦无策应对。在旁倾听良久的岑孙吾此时道:“岑某倒有一策,虽不能速定杜氏之罪,但可逼迫杜氏至险境。”徐子瞻眼内一亮,忙请他速说。
岑孙吾道:“因将近夏贡,这几常梳理广州财税。若我料不差,此半岁广州财税收入将锐减。我之前只当是岭北轻钱流入之故,未想岭南竟也有这硕鼠。其实,这杜氏私造轻钱并非首家。南朝官制五铢出了台城,先就会被京辅大州收了大部,或炼化为铜器,或转制轻钱,无人敢管,亦无人敢举报至御前。其余足额五铢流通出京辅,亦会大部被荆州收购了去,同样私造器皿与轻钱消遁。皇子藩王带头如此,国财变成私财,百姓却财货受损。只是,杜氏确实胆大,一南疆豪强竟敢效仿皇子行大逆之事。既然这些人如此行事只为逐利二字,我们就断了这个犯罪的根本。这几日,我正谋划改革岭南财制,只未成熟。其一正是废止轻钱与五铢,或者至少打破轻钱与五铢同值之弊。此后,凡九陌钱、女钱、鹅眼钱,于广州必按实值兑换。此制一出,杜潜,只怕李渠等元老重臣都会反对。而若杜潜果然于工坊私造轻钱,他会怎样?”
徐子瞻接口道:“他会大量抛轻钱。”
岑孙吾点头道:“正是。”
刘释之道:“我可于始兴、高要、东官、甚至岭北衡州几地安察排布。定要就此盘查,捕获其家族部曲武士或掌事文士,再抓捕杜氏子侄。只是……”
岑孙吾道:“我知你缺人手。我也无兵,但我知有一人手中有精干兵士,可借来百人一用。”
“是谁?”刘释之问。萧黯与徐子瞻亦不知是谁。
“交州中山督尉陈霸先。”岑孙吾道,“此人有大义,我与他有旧。但我借不来其部曲,需晋南王亲笔手书才能成。”
萧黯思索,这杜氏家族且不说私造钱币,损国财,伤百姓,便是指使部曲奴隶数次杀人之罪,他也不能容。虽然此时他尚无大权,但仍会竭尽全力铲除这一方恶霸。于是同意岑孙吾筹谋财权新制。又亲笔书写信笺,盖好封印,命属吏递往交州中山郡陈霸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