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陈郄自来被人说是自私鬼,不考虑别人想法,她自己也从来只顾得自己痛快,哪知道到这个时候却是想要别人活着了。
抱着人在车厢里翻滚,重重的力道打在脊背上,手臂上,头颅上,撞击得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陈郄剩下的想法是内脏和脊柱是保不住了,要真这般她连半点都不想活,还不如死个干脆。
怀里的人还在大力挣扎,陈郄暴喝一声,“给我消停点。”
骂完人,头还隐隐有些晃荡,眼前视线都有些不清,陈郄抱紧了怀里的人,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翻滚的车厢终于不堪撞击散开了去,模糊的视野开阔了来,凭借着本能,不停往下掉的陈郄想伸出一只手抓住一切东西,一切可以让他们下坠停止的东西。
可两个人的重力让她无能为力,即便抓到可凭借的东西,另一只手抱着人重要顾忌不敢使力,连一瞬都停留不下,反而是手心传来一片火辣辣至麻木的疼意。
在这个时候谁又管得到这么多,是选怀里的人还是让自己有一处可挂着求个生,最后陈郄也放弃了,收回了手抱紧想要冒头出来的人。
耳边的风在呼啸,一开口就被灌了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可再不说也来不及了,陈郄上辈子就是个学渣,不学无术,可到这个时候就好似回到了高中课堂上,物理老师讲的那一课,脑子里居然能冒出一个奇怪的数字,来衡量他们往下掉的速度和可能会遭遇的惨烈现场。
“好好活着!”陈郄也不管盖着薄被子的人听不听得到,不顾一切的大喊道。
两个人依旧还在往下掉,陈郄想着时间真长,干脆就闭上了眼,之前那颠转几回实在是太疼,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床薄棉被被风吹反了盖在了她胸前,也挡住了她的脸。
“姐姐!姐姐!”被陈九姑拉住的傅家表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得崖边路险,只管伸着脖子往下看,恨不得跟着跳下去才好。
然而下面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明白,掉下去的马跟人都没能传出半点声响上来。
陈九姑抓着傅家表妹的手,只顾得上管住人不乱跑,眼神扫过因石头垮落而害的陈郄马车跌落的悬崖,再盯着前面下了马走过来看的大巫,眼神发狠。
旁边无为跟素节对两边的冲突完全顾不上,自家小公爷丢在了这,他们谁回去都交不了差,此时他们两个好兄弟浑身都吓得上下牙打抖,半分不敢乱猜,只忙着调兵遣将要下去找人。
大巫面色平静的看了半晌,也没在意陈九姑怀疑及带恨的眼神,跟身边也吓得脸色有些惨白的木太太道:“这么多年来能从里面走出来的,只得一二,还望节哀。”
木太太咬着唇,这条路他们走了很多年,每一次都小心翼翼,万万没想到陈郄跟刘喜玉会出事。
大巫说得轻松,那是因为他跟陈郄与刘喜玉没多大关系,可她不同,她跟她的丈夫,下面的孩子,都想过要靠着这两个人过日子的。
陈郄对他们有多重要,木太太从一开就听自己夫君说明白过,失了她别说是以后的银子没了,就是之前跟傅三爷的生意也完了。
傅三爷早就没了钱,而现在能让他们赚钱的是陈郄,还有刘喜玉的身份,这是要了她全家的命了。
更别说木太太喜欢陈郄这种做事爽利不拖拉的姑娘,心里对大巫不是没有怀疑,但实在是两人相离太远,陈郄身边也都是自己人,想怀疑也怀疑不了。
木太太松开了咬破皮的唇,跟大巫道:“我们要留下来找人,就不耽搁大巫了。”
本就是两拨人凑在一起,现在一方有事,自然也要改变自己的行程,就算大巫医术了得,心有怀疑,木太太也不想留人了。
大巫看着悬崖外面,李白写诗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里比蜀道要宽一些,仅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过,所有的马车都要人小心在前面牵着。
然而所有马车,就陈郄的马车出了事,也只能说是天命如此。
“虽然掉下去的人能活着走出来的不多,不过也未必没有希望。”大巫又道。
前一刻还在说没几个人能活着出来,后一刻又说还有希望,木太太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对大巫的防备之心更甚,又觉得自己嫁了个中原人,心思也变得跟中原人一样复杂了,“不用了,不过是……”
后面的话木太太也说不出口,只是后退了一步,不去看那令人眼晕目眩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