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薇跟了王婕妤几年,不是不知道在她面前的忌讳,是方才见皇后祖孙情深,一时动容给忘了,又提起了纪州王府的往事。提起那些来,就意味着提起王氏过去是厨房丫头的出身,因为这一出身,她受了多少欺负。
“我只要平平安安过日子,泓儿健康长大,就足够了。”王婕妤自己主动开口,对香薇道,“我的事你有知道的,咱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我不能让你像云嬷嬷那样风光,可也不会太糟糕,毕竟我们还有泓儿。所以即便海棠宫不算好去处,你也不必替我操心,我守着泓儿就比这宫里的人强百倍,来日方长,恩宠终究是不长久的,等泓儿长大成人有了出息,你照顾他长大,必然会跟着风光。”
香薇紧张地说:“主子恕罪,奴婢并不敢有那样的心思。”
王婕妤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只要跟着我就好,要不要争要不要抢,我自己心里很明白,你跟着我就好。”
“是。”香薇叠声答应,她已经别无选择,虽然周觉的死王婕妤连她都没说,但之前的那些事,香薇都是清楚的。她更明白,若是卖主求荣,新主必然转身就翻脸不认人,谁会留一个出卖主子的人呢,跟了王婕妤,这辈子就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
她们匆匆而去,但因走得不远,到底叫人瞧见了。原是清雅掉了一只耳环,命手下的小宫女折返来为她找一找,小宫女却见王婕妤和香薇仿佛从园子里出去,便也无心找什么耳环,麻利地回去告诉了清雅,清雅记在心里,此刻老夫人正要与皇后分开,不宜提起这些事。
皇帝得到消息,竟亲自赶来相送,这让老夫人和珉儿都很意外,项晔却是道:“祖母一路保重,日后闲时,朕会带皇后来看望您。”
珉儿笑盈盈地站在一旁,已不见方才的难分难舍,毕竟项晔在身边,即便祖母离去,她也依旧有人可以依靠:“奶奶您看,我没骗您吧。”
老夫人向皇帝行礼,站直身子后却说:“皇上,娘娘年华不足双十,原是在家承欢撒娇的女孩儿,妾身疏于教导,身上有太多的不足,不足以承担之重,还望皇上多多包涵体谅。”
珉儿听得眼眶微红,但忍着没有哭,她不愿祖母为自己担心,她更想让祖母放心地回到元州。想让祖母知道,她的身边有了项晔,有了这个天下最威武的男人,她一定会好好的,比从前更幸福。
项晔宠爱地看了眼珉儿,对老夫人应道:“皇后会与朕并肩共览江山,也会在朕的身边撒娇,请老夫人放心把皇后交给朕。”
秋老夫人感慨不已:“多谢皇上。”
眼见祖母拜倒,最后向自己与皇帝行大礼,更赫然在她的头顶见到了白发,以为祖母永远不会老的人,内心受到了震撼,珉儿紧紧咬着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可是项晔却朝她努了努嘴,摇头,在她腰上轻轻一拍,不叫她哭。
“准备暖轿送老夫人出宫。”皇帝吩咐着,便与珉儿一同送老夫人走出长桥
直到太液池边,轿子已准备齐当,祖孙之间依依惜别,待轿子渐行渐远,项晔揽过珉儿的肩膀,温和地说:“想见奶奶,朕随时就带你去元州,不要思念过甚,连朕在你面前也看不到了。”
珉儿含泪道:“是因为皇上在身边,我才会只是在心里思念祖母,若没有皇上,就要疯了。”
“不许说傻话,这几日祖母没有好好提点你吗?”项晔笑悠悠,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在珉儿额头上落下一吻,“有朕在你身边。”
“皇上……”
“嗯?”项晔语气温和,轻轻擦去珉儿眼角沁出的泪花。
“我会好好的。”珉儿动容地说,“我也会一直在皇上身边。”
项晔最怕的,就是珉儿会像若瑶那般离他而去,而他也怕自己年长于珉儿,不能守她一辈子。许诺的话说来简单,真正要去实现,将来的事谁也猜不到,该珍惜和努力的,是当下。
“朕知道。”皇帝欣然一笑,挽起珉儿的手,亲自送她回上阳殿。
而帝后在太液池边与秋老夫人话别的一幕,被远近无数路过的宫人看在眼里,皇帝如此客气亲切,显然是因为对皇后的爱。而传说着帝后佳话时,人们几乎都忘了,大婚初初,宫里和帝后之间诡异的气氛。
皇后赋予了自己,不同于世人想象的人生,秋珉儿成了大臣们心中不敢轻视的存在,但原本,她仅仅是一枚棋子一件礼物。
第二天,秋振宇带着家眷恭送秋老夫人离京,总算见到白氏,沈哲亲自护送白夫人来与秋老夫人汇合,但白氏一眼都没往这边瞧。纵然她如今因为女儿,远比赵氏尊贵体面,可被足足虐待了十年,又生不出强硬的复仇的心,惹不起只能躲得起。而正是她这般柔弱,人人都不敢相信,她生出了皇后那么强势的女儿。
马车渐行渐远,宰相府的人没有跟随,沈哲带人策马送出城去,秋家的人都松了口气,等着秋振宇发话,便要散去。
秋振宇亦是叹了声,便进门了,三夫人眼见老爷什么话都没说,就挤上来排开赵氏,如丝媚眼露出鄙夷的神情:“没想到白氏如今这样光鲜体面,看她的脸,也就难怪老爷十九年前要和她好了,若是性子再强一些,恐怕早已在这府里有一席之地,我和姐姐都要被她踩在脚底下。想来过去,我总算没虐待过她,与她算得上是无冤无仇,姐姐可就要小心了,听说人死了魂魄会复仇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