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上 木城  降临:北原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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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风西北,夜如泼墨。

这片大陆的北方正经历着一年中最长的一夜,宛如婴孩深深沉睡。夜色如每晚一样,寂静地游走到任何它想要去的地方。尘风大陆的居民们作息都很规律,尤其是在乡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似乎镌刻在灵魂深处。但今晚夜色却在乡间,准确的说连乡间都算不上的人迹罕至的海岸边被阻挡了。

海岸边有处很古老的港口,看上去跟附近的礁石一样古老,浑身上下都是海浪侵蚀过的痕迹。再往里是同样古老的残垣断壁,像是千年未有人类踏入,只有青苔掩盖下的华美雕刻证明这里曾经是一个繁荣文明的栖息地。

这里不知为何被废弃了,甚至连偶然接近的渔夫都没有,它就像深夜中的一座鬼城,孤单伫立在无名海岸的身旁。但今夜鬼城亮起了灯火,绚丽灿烂,仿佛整座城从长眠中醒来,咆哮着诉说它曾经的辉煌。

沐行中知道这里曾经的辉煌,或者说他身边潜藏在夜色之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座死城的荣枯。每一个国家,每一片大陆,都对这片死城充斥着敬畏之情。

沐行中不知听了多少次这座城的故事,有关它的奢华、疯狂和夜色都被掩盖的耀眼灯火。传说中这里曾是世界的天堂,城池里的一切都是宝玉和黄金雕刻成的,即便是盗走城中游船的船桨,也可让一个穷人一夜暴富,终身无忧。

但即便有这么疯狂的传说,千百年来仍然没有人接近过它。因为这里曾经是赤云家族的都城。他们驾驭着至高的凶兽——龙,洗涤了这个世界当时所有的文明,成为了唯一的统治者,传说中他们人人嗜血,生长着龙的犄角和鳞片,他们的龙军团甚至可以在一天之内摧毁一个大国。他们是史无前例的暴君,天下的财富全都流向赤云家族的聚居地,而治下的百姓则十室九空。只到有一天,龙类突然抛弃了这个共战了数百年之久的文明,突然消失了。赤云帝国这只虎,突然就被卸下了牙齿和利爪,于是这个文明就顺理成章的灭亡了,连带着消失的,几乎是它在这世间的全部痕迹——除了它的都城,人们用它的废墟来时刻提醒这个世界,但这个提醒,却始终被禁止涉足。直到今天,它第一次被以合乎律法的形式向沐行中他们开放了。

因为木城复活了。

这片土地名义上是处于鹰翼家族的管理下,但实际上介入看守的,是整片尘风大陆上的所有国家,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无人涉足的真正原因,即便有对那个暴龙般的文明毫无畏惧心的贪财者,也无法突破整个尘风大陆精锐组成的防卫网。没人知道为什么要对木城如此封锁,多数的猜测还是针对城中那一笔巨大的财富,人们认为即使过了百年,城中的财宝仍然未搜刮殆尽,因此始终被严密封锁。但木城并非大众所想,是一个聚宝盆,无论多大额度的财富,也不可能经得起百年的时光和**的消磨,这座城市所有的财富,在破城的那一晚便已散佚殆尽了,相反的,木城早已是一个毫无珠光宝气的,死气沉沉的墓地了。尘风大陆的精锐们,就这样守了上百年的墓。在各国正式的军队编制中,这一支特别的联合军就被称为守墓人。

沐行中就是这样一个守墓人,但他也不知道木城中的任何秘密,除了愈加疯狂的传说外,它的一切都是一个谜。

直到它复活的那一天。

沐行中恐怕这一辈子也忘不掉早晨的景象,当时他正呆立在“军狼”号的甲板上。守墓人的工作十分无聊,唯一的指令就是抹杀任何接近的生物,一开始甚至也包括任何海鸟和鱼类,后来守墓人的人数逐渐下降,这一指令才被柔化。但这些工作与沐行中无关,他只负责张开这片海域的感知结界,一有人类接近立刻报告就行了,但其实上次有人接近还是十年之前的事。守墓人对入境者的惩罚手段令人胆寒,一方面是国家要求要做到杀鸡儆猴,一方面守墓人实在是闲极无聊,难得抓到的活人,不折磨个十天半个月实在对不起自己,以至于附近的居民都纷纷迁走,在被划定为禁区的范围外,至少还有超出禁区几倍的面积是荒无人烟的地域。沐行中才到这里一个月,就已经深刻感受到这片地区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守墓人的任期是五年,这样下去沐行中恐怕一年都撑不住。

然而这一切却蓦然改变了。沐行中感受到海水微妙的波动,像是涨潮前的节拍。这一个月的工作让沐行中对潮汐的涨落有所了解,这里的潮水每天涨落两次,相隔大约半日,第二天的潮汐则会推迟半个时辰左右,从上次涨潮的时间来推,现在还远不到涨潮的时候。

“喂,新人!城那边出事了,有撞击声!解除结界!”一个大胡子走到甲板上朝他大吼。沐行中反应过来,张开感知结界的时候五感会钝化,他又将听觉进一步钝化来扩大感知范围,以至于没有听到陆地上的轰鸣声,大胡子显然知道这一点,这才声嘶力竭地吼话,虽然在沐行中听来这声音仍然很轻微。

沐行中照做了,这个大胡子是军狼号的船长,也是他所属小组的领队,虽然理论上要保持结界的不间断张开,但这个人有权限下达紧急命令。

那一瞬间他就看见了神的降临。

无数发出炽烈光芒的白色羽翼在那座死城上盘旋而下,犹如太阳的陨落,刺目的白光令人无法久视。羽翼的姿态很轻柔,飘落而下姿态让沐行中想起家乡的赤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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