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五官半晌,皇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奴才,并不服他。
她在自己面前的恭敬,顺从只是做给他看的,其实却是一份漠视,这么一想,皇帝才发觉,平常在御天殿里侍候自己的丫头们,哪一个不会对自己偷偷地观望,只有她,从来没见到过她对有自己丝毫的关注,她的心里并没有自己的存在,她对自己的百般恭敬,也只不过是在恭敬皇帝二字而已。
这份认识让皇帝的心对五官的种种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一个势利的奴才,一个经历复杂的奴才,一个心机深沉的奴才,怎么面对他这个拥有一切的皇帝却视若无睹?
想到这儿,皇帝自然想起了早上五官和须王慎在白花林里的对话,眼中寒光一闪,暗忖:难道这奴才的心计已算到了皇弟的身上?这样一想,在皇帝的心里,五官的种种言行自然是对上了号,想到这儿,皇帝原本平静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
皇帝并没感觉到他对五官的注意已是过了头。
皇上,夜深了,寒气逼人,该安置了。皇帝盯着自己的视线让五官深觉不安,更让她不悦,但五官依旧是平静地道。
的确是该安置了。皇帝的声音一冷,冷哼一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五官一愣,瞬间明白皇帝所指为何事,匆忙道:是,奴才这就去安置一切。说完,便往御天殿奔去,而内心,则是松了口气,今夜的皇帝过于反常,五官对皇帝的言行越来越捉摸不透,明明刚刚还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不到一会就变得高深莫测了。
两天后。
清晨,天已透白,但雾气缭绕,人一伸出五指,亦看不真切,凡是人影,只能模糊瞧见,不过,虽是大雾天,却并不显得冷深。
丫头们早已做好了主子们起床时的准备,端着盆子站在门口,只等着主子起床了,五官服侍皇帝穿上朝服,便从一旁的丫头手上拿过绸巾,浸入温热的水中,拿起绞干,折起,恭敬地交到皇帝的手中,又恭敬地退在一旁。
皇帝冷冷地看了五官一眼,便接过。
看着皇帝终于上朝,五官吁了口气,从两天前开始到现在,整个御天殿的气氛都沉重得让人抬不起头,奴才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一切都只因为皇帝这两天冷着一张脸的缘故。
不过,这会儿,五官可没心情去猜皇帝咋的了,她在等小环跑来告诉她昨天自个努力了一个时辰的成果。如她所料,不出一个时辰,小环便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想起昨天,五官揉揉微酸的脚,她蹲了整整一个小时,才采够了那些东西,想必,今天的储秀宫该是热闹非凡吧,只希望那两个笨丫头的脑子好使,不过,有着前车之鉴,她们应该不置于那么傻吧?
想到这儿,五官只觉待不住了,她便快步走出了御天殿。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露出小半张脸时,雾气已渐渐地散去,露珠悄悄地从花瓣上跌落,叶子便承受了这露珠的重量,但最终,叶子还是选择了让这滴小水珠融于尘土。
就在五官疾步路过御书房时,却被刚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的太监总管李得胜给叫住了,官姑娘,请留步。李总管?一见是李得胜,五官福了一福,心想:奇怪了,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在朝上侍候皇上吗?怎么会在御书房里。
像是看出了五官心里的疑惑,李得胜道:今天皇上并未上朝,只是找了贤王爷和众大臣一起商量着边境动乱之事。噢。五官点点头,朝事她并不感兴趣,便道,公公叫五官何事呀?呵呵 ̄是这样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两天皇上的脾气大得吓人,这不,刚从别宫调来了两个侍茶的奴婢,又给皇上骂了,现在,御书房里也没个侍茶的人,所以,老奴正要去找姑娘呢。李得胜笑道。
找我?是啊,姑娘侍候皇上也有段日子了,而且依我看来,皇上对姑娘也特别得紧,所以,今天这侍茶之事就交给姑娘了。特别得紧?五官暗想:难道这李总管也看出皇帝对自己的厌恶了吗?
官姑娘,这是已沏好的上等绿茶,你快进去吧,皇上他们也说了一些时候了。未等五官拒绝,李得胜便从小太监那拿过茶具交到了五官的手里。
不行呀,公公,我还有事呢!五官忙要推托,哪知李得胜却笑道:辛苦官姑娘了。说完,便退回了御书房。
李总管?五官皱了皱眉头,低叹一声,真是只老狐狸,虽然心里极为不愿,却也没法,只得托着茶具认命的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
御书房的摆设是十分精致的,以明黄暖色调为主,安静,祥和却又庄严。
五官一进来,便看到了站在皇帝前方的宰相古楼生,三年不见,他并不显老,举手投足之间还是丰采依旧。
站在皇帝另一侧的是贤王应天宇,嘴上依旧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弯弧,俊美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眼睛闪着慵懒的笑意,听着一旁的几位大臣各抒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