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吧,”赵初胎声音轻轻的,怀孕后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母性,心软得不行,“他哭了没?你看他哭,不后悔?”
“……他蹲在那儿,我不敢看。”
“晚上睡不着,你想起他,觉得他是不是跟你一样没辙似的躺着,不后悔?”
李枳不说话了。有人喝着汤,有人卷着饼,他们都看着李枳。
那位一直安安静静的孟春水开了口:“害怕伤害一个人,所以就逃开,这种事我也做过,往回看发现自己确实非常自以为是,”他看了眼赵维宗,温柔地弯了弯眼睛,才看李枳,“这种做法其实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你只是寻求一种心理安慰来减轻负罪感,以为找到了损失最少的解决方案,可你并没有考虑对方到底需要什么。”
“你们就知道他需要什么?”
“我们不知道。你知道。”
李枳本身还有点没好气,听了这话,却愣了好一阵子。“他需要……是需要我健健康康地陪在他身边吗,”他垂着眼,睫毛闪了闪,“我以前很努力地这样做过,我们俩都很幸福,但我现在做不到了。也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这就是你不信任他的点,”孟春水语气清清淡淡,却有种犀利,绵里藏针地埋在里面,“你羞于坦诚地面对他,并且也想当然地规定了他到底想要什么。”
“我……”
“他也许只是想要你的坦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标准严要求。”孟春水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枳,那双眼睛,黑幽幽的,太过于直率锋利,“我知道你的感觉。认清自己本身就很难,更何况把自己完全展露,让别人来认清你。我们的一生都活得很模糊对吗?但爱情的长久需要两个人的互相认清,互相接受。所以爱情是非常难得的。”
李枳听得哑口无言。这人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非常在理,可他不想承认,不想点头——心里有个声音在呵斥:你已经是这种人了,没希望了,别听他的!却也有另一个声音,始终在他耳边回荡:是你错了,这几天就是你错了,你想清楚!
他急惶惶地掏烟,火机还没拿出来,就被边上宋千眼疾手快地打掉。
孟春水似乎是完成了历史任务,安静地继续给相好的妹妹剥大虾去了,倒是听话得很。
下一回合,可算轮到赵维宗上场,他拍了拍李枳的肩膀,微蹙着眉道:“不说大道理了,我就看不惯你这种怂样,哦,就因为人家特别在乎你,全世界就他一人不能知道你的事儿,不能看见你一丁点的不好,这公平吗?人家喜欢你,当然想做最了解你的人,你倒好,自个儿跑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我回去,追着他说,我要做个很危险的手术,有用的几率也不大,这几天你陪我过吧,出了意外你可别哭别伤害自己,”李枳揉了揉眼睛,“哈哈!反正都是我错!”
“不是要争个对错,你如果决定好要认真做手术了,那我们也算没白说这些,”赵维宗似乎有点不耐烦,但他还是诚恳的,“情情爱爱的事儿谁说都不行,只能你自己想明白。”
“我知道,谢谢你们劝我。”
赵维宗不怎么甘心,又道:“我们也不是那么闲,成天就会灌鸡汤,但是小李你问题确实比较大。你不能老等着别人来找你,那样你只会越来越怕。你得学会自救,为了你爱的、你舍不得的那点东西,总得努力做点什么。你得救自己。”
李枳心说什么救不救的,和上午的谢明夷串通好了吗,脱口而出:“我自己?我没救了啊。”
“那你至少配合着别人一块试试看啊,自己怂就把别人给推开,你说人冤不冤?我知道,你以前过得不怎么顺,可是哪怕你对这个世界都感到绝望,也不应该拒绝给在乎你的人一个帮助你的机会。”赵维宗很认真地看着李枳,他素来给人十分诚恳亲和的感觉,这一刻,更是如此,“谈恋爱这种事儿,究竟是为了寻欢作乐,每天活在梦里,还是为了遇上问题有个人陪你,随时都能有个安心的喜欢的归宿,你想过没?俩人一块活着,轰轰烈烈之后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你懂吗?”
李枳没法反驳他,也没法嘴硬,忽然哭了。说实话他这几天已经哭烦了,在黄煜斐之外的人面前哭,也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可他看见幸福的人,例如赵维宗,例如赵初胎,例如活得风风火火的宋千和陈雨浓,此生唯一的真爱好像就陪在他们身边,抑或在某处等他们,等某天山泉一样冒出。他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太亏了,黄煜斐也太亏了,凭什么就得他俩跟那儿苦着,他又反问,自己到底在折腾什么,折腾下来,又让黄煜斐好受了多少。
他确实是自以为是的,并且缺乏揣度他人的能力,这些天干的一切,好像起的都是反作用。
最后他胡乱抹了把泪道:“轰轰烈烈的事儿,没多少,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都记得很清楚。”
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李枳下决心似的,带着哝哝的鼻音大声道:“我想好了,我会抓紧时间跟他全都说明白,不管黄煜斐是什么态度,明天演完了我就去医院,做手术,能活下来,我就厚着脸皮再去找他。哪怕成了哑巴我也要找他。如果他还要我,没觉得我是个傻逼……那我就再也不逃了。”
“还有,如果,我真能那么幸运,”他一激动,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又从喉头往上泛,可还是继续说着,“如果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