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迷茫之境，好像进入到一个只有浓雾的世界。他不停地飘，不停地飘，没有重量，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小美在笑，在远离，笑容越来越模糊。出现了一股龙卷风，把他卷到了半空，卷离了临城，卷到了曦城。他好像看见了阿珍，阿狸，阿杜。

龙卷风还是没有放过他，继续带着他在半空中风驰电掣地前进着。他在快速离开魔国。他不甘心，他拼命地挣扎，但是根本毫无用处。

他发现自己在变老，身体萎缩，声音暗哑，起了白发，不停脱发，起了皱纹，起了黑斑。他的牙一个接着一个地掉光了。他好像看到了那个该死的女牙医。

他看到了死海，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不可逾越的死海。他还在空中不停地快速前进，似乎没有尽头。他睡着了，他醒了，他又睡着了，然后又醒了。

忽然，他看到了一座小岛，海中的孤岛。他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拼命地回忆，回忆，回忆。直到龙卷风忽然慢了下来，把他甩到了小岛之上。

他屁股着地。他痛得大叫，但却摸着胸口，因为那儿钻心的痛，比身体其他任何地方都痛。他彻底清醒过来了。他发现自己正靠着一块巨大的、一人高的雕像。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他有点怅然若失。他忍不住摸了摸眼前的雕像，立刻，他又进入到有小美的世界，一切又重新开始了。但是，他知道这是幻觉，所以瞬间走了出来。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他坐在雕像前面发呆，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像。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一整天。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如梦一般的幻觉。

第二天，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摸了另一座雕像。这次，他变成一位荒淫无度、皇位永固的暴君。当他从幻境中走出来时，他疲倦地发现小岛太荒凉了。

很快，他摸了第三座雕像，成为一个名利耀世、起起伏伏的著名企业家。然后，是第四座雕像，第五座雕像，第六座雕像。

有时候，他会去摸旧雕像。但是，旧雕像要么消失了，要么引发的幻境变了，变得不如之前那么地美好，变得甚至让人讨厌。于是，慢慢地，他不再念旧，不再回首，连最初的小美也在他脑中悄然淡去了。

他陷入到一种轮回中。他不停地成为任何人，不停地在各种命运的漩涡中挣扎。或喜或悲，或振奋或抑郁，或卑微或伟大，或平静或癫狂，唯独，没有空白。

空白是他从幻境中走出来时，看到的荒岛。他害怕看到荒岛，不自觉地拼命躲避荒岛。所以，一结束一段幻境，他便立刻奔往下一段幻境，好像一个永远不着家的旅人。

有一天，当奔向一座新的雕像时，路面上出现很多碎石子，所以他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快速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忽然就听见了死海温柔的拍岸声。

他这才想起来，他跳进死海是要游到夏国的，而不是躲在这荒岛上，体验一段又一段幻境。旧的雕像不断在消失，新的雕像不断在长出来。幻境是没完没了的。

他神情恍惚，内心犹豫，纠结。他在过别人的生活，却无形之中把自己的生活荒废了。不管别人的生活有多么精彩，多么变幻无穷，那都是别人的生活。再真实，那也是别人的生活。

但是他自己的生活呢？贫瘠的荒岛，看不到边的死海。如果他重新跳进死海，当初追猎他的鱼群还在吗？如果他重新跳进死海，最后，他能活着游到夏国吗？如果他重新跳进死海，游到夏国，他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等着自己吗？那未来有幻境精彩吗？

他看着死海，陷入了沉思。他感到幻境在召唤自己，不要他做这等没有意义的思考。他越来越烦躁。如果他重新跳进死海，一切都太难以预料了。但是如果他摸一下新的雕像，一切就必定精彩纷呈。

他喃喃说道：“再体验十次幻境，然后考虑游去夏国。再体验十次，五次也行。夏国一直都在，跑不了。”

然而，十次之后，他渴望再体验十次。十次之后，他还渴望体验最后十次幻境。他开始不停地说是最后十次，最后十次，最后十次，却永远没有最后。

空虚悄然滋生，疲倦挤满他的眼睛。生命力在流逝，他活得气喘吁吁，麻木不堪。没有人可以彻底摒弃自己，假装成另外一个人，恣意地活着。

他躺在地上，看着无边际的黑暗夜幕，一点缝隙都没有。好压抑。他看着一无所有的夜空，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有了一丝心悸：面对一无所有的黑暗，有人看到了朋友，有人看到了爱人，有人看到了希望，有人看到了恐慌。

什么都没有看到的人，是因为在这个人的内心，什么都没有。武楚眼睛越睁越大，但他就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最后，他累了，睡着了，做了一个好久不见的、不是别人的梦。

第二天，他低着头，刻意不去看一座座雕像。他快速走到荒岛的边缘，跳进碧蓝的海水中，开始用手抓鱼。

天黑的时候，他一共抓到三条小鱼，但是累得气喘吁吁，腰都直不起来。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他记住了新鲜海风、清凉海水的感觉。

第二天，他继续捕鱼。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四五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感觉有了，他的体力在慢慢恢复。但是，雕像对他召唤得越来越厉害。

他低着头，甚至闭着眼睛，但是雕像的声音直入他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