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小会议室到了。曹达把他留在那里，去拿手续文件。四周本来非常恬静，小会议室里面又开了空凋，关了窗户，拉了窗帘，于是，一个人坐着的武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一种意料之外但又似乎理所当然的舒适。

他看着墙上的字画，花鸟，远山，水雾，美人图，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位老年人了。他的内心一直不甘，迫切想变回年轻的状态。但是现在，他看着周围的一切，想着不妨先老上一会儿，然后从长计议。

他看了一幅画又一幅画。最后，他乏了，奇怪曹达怎么还没有来。他坐到椅子上眯了一会儿，忽然就觉得鼻子麻麻的。他睁开眼，大惊失色，因为空气里飘起灰色的烟雾，都是从天花板上出来的。

他跑去开门，但门被锁死了。他去开窗户，但窗户也从外面被锁死了。他用胳膊肘击打窗户玻璃，是钢化的，只是轻微颤动了一下。

原来这是一间毒气室。

他没有失望，只是出奇地愤怒。他用脚踹门，不停地踹，几乎要把鞋子踹破。他曾经以为这里是最好的避风港，但原来只是夏国人布下的又一个陷阱。

片刻之后，他瘫坐在地，脑子里麻木又刺痛。他听到门外响起曹达和一个人细微的说话声。

“这老家伙真厉害，居然可以坚持这么长时间。小王，你又偷工减料、稀释迷雾了？”

“院长，这你可冤枉死我了。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一律照办，从不敢打马虎眼。再说，万一出岔子，不但政府给的三千人头钱没有了，还要被罚三千。更糟糕的是，万一这老家伙出去大肆宣扬，我们这儿就要倒闭了。我就没工作了。院长，你说是不是？”

“但是，这老家伙怎么这么能撑？你看，光他刚才撞门就撞了至少五分钟吧？之前逮住的每一个人，都很少撑过两分钟的。”

“要么以后换一家买，或者买更贵更纯的？反正咱们这是无本的买卖，地方是捡现成的，人手又少，不但赚人头钱，还赚年费。嘿嘿，过一会儿进去，搜搜身，说不定又有小十万呢。院长，你真是个天才。”

“说得简单。一旦演得不好，被人怀疑。他们简简单单地走了倒好，万一发火自爆了，我怎么办？这生意还是太危险了。你没发现我都瘦了好几斤吗？”

“那是。所以你是院长，我是打下手的。要不我去加大风速，往里面多灌一点。这老家伙我总看着不对劲，也许是他以前中mí_yào中得太多，有一定的抗药性了。”

“去吧去吧。尽快迷倒他，别让他把里面的座椅字画全毁了，要钱的。还有，再打一次电话，让警察赶紧过来，迟则生变。咱们这儿人手少，遇到疯子真不好对付。”

脚步声。

武楚再次怒气横生。他拼命地吸迷雾，好像溺水的人拼命地挣扎。很快，天花板上好像瞬间多了几个风口，迷雾呼啸着往下面钻。

一个多小时后，天花板上开始往外抽迷雾。十几分钟后，小会议室的门开了。曹达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曹达变年轻了，脸上的皱纹和灰胡须没了，皮肤由暗淡无光变得晶亮光洁。

他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武楚，顿时跑过来，蹲下，摇了摇他的肩膀，关切地说道：“武哥，武哥，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看到武楚毫无反应之后，他放心地站起来：“死猪一头。你搜搜身，看有没有之前的东西。搜完后，把他绑起来。我还是有点担心。”

王达笑了：“院长，你都变脸了，只怕人家不敢认。”

曹达道：“你不懂。这是我的新想法。我的脸可以在各种年龄段、心态之间切换。他要是还有反抗力，看到我可以这样，八成会被震慑住，不敢轻易自爆。”

王达开始搜身。他右手伸出去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武楚浓浓的血色唾沫。他一惊，嫌恶地一甩，倒下了。曹达转身就跑，但是一口唾沫射到了他的后脑勺上。他用手一摸，也倒下了。

忽然，武楚迷茫了，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看到王达手上还夹着一根烟。他立刻走过去，摸到打火机，把桌布、地毯、窗帘、字画全部点燃了。

他一路放火。他走进大楼，看到了巨大的音响，看到了堆成山的废旧家具，看到了遍地都是、满是灰尘的书籍，看到了一些油腻的瓶瓶罐罐。

他把它们全部点了。走出大楼的时候，他又注意到了整齐、干净的音响。他按了音箱上的播放机。顿时巨大的声音发出来，是老人们的欢笑声，合唱的声音，跳舞的声音。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火光越来越大，烟尘也起来了，火海中的老人欢笑声显得很怪异。疗养中心很快就烧成一片。警铃声呼啸而来。

武楚站在街对面看着火光发呆。从前，他在魔国是在地下世界苟活，现在来了夏国，是要在黑道中苟活吗？

忽然，他的衣角被扯动了一下。他麻木地转头看去，是一个气色甚好的老太婆。老太婆焦虑地说道：“愣在这儿干什么？小心该死的警察诬告你，说是你放的火。”

武楚面无表情地说道：“本来就是我放的火。”

老太婆急了：“瞧你说的。就你这身板，还放火烧这里？我告诉你，我老伴儿就折在这里面了。我一直想放火烧了它，但就是做不到。人老了，干什么都不利索。”

她看到武楚表情呆滞，便说道：“我说老哥，你是不是刚刚受了什么打击？我看你状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