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光很快又减弱下去，女孩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白羽大人，您还没有想起来吗？还是丶还是，这位妹妹也有司凤一族的力量，应该也能帮助到您，您等等。〞

锥尖倒转向女孩自己的心口，将要刺入时，一道白芒亮起，虚影般的手指按至女孩臂上，〝不可以滥伤无辜。〞

＃＃＃

白羽。

如此遥远的名字。

海汇之处，云气涌聚，妖灵自生，为观云而生双目，为御风而生飞羽。

朝食海雾，夜栖山野，光秃秃的山上夜晚太冷，自远方叼来果核埋土，护着还只是小树苗的园子，慢慢茁壮成林，终于得愿在树上筑个大巢。渐渐，有其他鸟禽飞来，日夜吱吱啾啾，不时与近海年幼小蛟斗架，每天过得好不热闹。

接着，一头北海长鲸为食灵雾，不得不吐出被它原先吞了一肚的东西，里头冒出了百来个同蛟人有相似的上半身，却长着两只腿的陆人。

初时，它只是远远观看，发现这群陆人在岛上所做所为，不仅是为了求生，更有一半是无理由的虐杀。

弱小，却又如此贪婪。

一如统领总是争闹不休的鸟禽，它同样统领了这群陆人，总算恢复了岛上的平静。

陆人给它取了名字，叫白羽。

比起禽鸟的单纯，它发现这些陆人总有层出不穷的想法，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开垦山林，一座座屋舍被搭建起来，听他们说话，看他们生活，到后来已经不能满足它，当有一天，它学着他们的模样，化为人身，向第一位遇到的人打招呼。

妇人惊疑地看着他，而一旁在岛上出生的陆人孩子则直接指着他，喊出他们给它的名字，〝白羽大人。〞让他还以为自己是那根羽毛没藏好露出来了。

它学会他们计算日子的方法，一天丶一月丶一年，陆人寿命最多不超过两万个昼夜，较许多禽鸟都要长，但比起树木却又太短暂。

很多年过去，当初第一个认出他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也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翁时，那人来了。

与它有相似的气息，然而自命为司凤一族的老翁一家人，却无法看出它的真身原貌。

因为本不是这天地所化出的妖灵，而是来自月中的神使。身上缠有恶气，在他守护之下的大国有着千万子民，人民逐年累积下来的杀戮恶果，皆反噬到神使自身，渊海灵雾虽不能使之消去半分，至少能减缓他的痛楚。一国存灭本是天道，而神使来这世上，所要做的，便是瞒天而行，以身诱道，玄鸟衰，国仍兴，玄鸟亡，国实存。

三年不见，眼见那道恶气有增无减，一句更重要的事，它随着他来到西土。

他这次带它进入王城中，看一段极近奢荣的祭天大典，又带它到高墙角下，让它看蜷缩在破草席中，一身瘦骨嶙峋的乞儿。

在它悲悯之际，一位挑着菜担的小少年走来，往乞儿手上塞了颗瓜，便很快跑走。

〝国若灭，岂止无处安家，即使人无尽善，它也有存续下去的理由。〞

天生妖灵，在何处都能取天地之气为己用，它在王廷待了下来，日日为他舒解恶报，见少年君主夙夜匪解，见满朝文武各尽其责，不能明白这样的国家，为何只剩玄鸟口中不到百年的气数。

又过了数十年，距百年大限还有廿年的时间，君主殒，原本始终维持着青年相貌的玄鸟一夜苍老。

他带它至西方一处高山，在它身上刻下印咒。

〝天罚将至，我怕这回是撑不过去了，代替我，做护国柱，保护商国。〞

于是它在岩顶待下了，远离人群，独居在桐林中，等到它羽上也冒出和玄鸟相同的黑气时，它已经无法离开山上。

它不知道护国柱到底要当多久，也不知道玄鸟是否有逃过天罚，它只能等。

一日，一群人来到山上，它那时几乎已经要被黑气吞没，怕神智不清伤了人，没有靠近。几天里，那些人在桐林边竖起了数支人高的石柱，还搭了一个小屋。

一行人离去后，一名老先生住到了林子里。

第一眼见到它，老先生非但没被它的形体吓到，只是叹息，〝才离开一阵子，怎麽家里就让人藏了只小傻鸟啊。〞

此地原名白白山，自从住进了它，身负数不清人心的恶意戾气，导至无虫鸟qín_shòu敢靠近山中，整片山头一片死寂，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原来老先生是这里的山神。

月夜下，老山神教导它弹琴丶步音舞，都是能净化黑气的法子，它请老山神也帮一帮玄鸟，老先生笑呵呵的，〝那只鸟儿啊，既不爱跳舞丶也不爱乐音，难教的紧啊。〞

听起来的确是那人的习性，它才知道老山神早已认识玄鸟。老山神告诉它商国仍存，玄鸟也还活着，只是同它一样，也把自个刻成护国柱，如今困在一处山上，那里都去不了。

还在，那便好。此后，它把这片山林当成自己的家，有了叮咚琴声陪伴，日子似乎也没再那麽难过。

又是多年岁月过去。

老山神这趟下山探望老友，会再到玄鸟那住上几年，担心它寂寞，不知从那抓来一只胖墩墩的青蛙。

青蛙将要成精，较不惧怕黑气，因贪口腹，才会迟迟无法进阶，而它所住的山头，上天入地，也找不出一只飞蚊虫蚁，再适合不过。嘴馋但没东西可吃的青蛙，闲来无事只好呱呱抱怨几声，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