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明月在门口借了火把宝贝走马灯点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施施然迈步进了园子。
这会儿差不多是亥时末,程猴儿召集了众人在外边分吃的,相较大街上的喧闹,院子里显得格外安静。
铃铛哼着歌一蹦一跳走在前头。
半空中圆月高悬,连丝云彩都不见,素白的月光透过园中桂树的枝桠洒下来,好似在地面铺了层银霜。
这样的月色,灯笼那点儿光亮实在不算什么。
明月走到中途突然站住,往回退了几步,把灯笼移至东厢一间屋子的窗户附近。
方才经过这里,她隐约听到了呼吸声,好像是有人喘了口粗气。
果然这间屋子窗户是开的,一个人坐在窗前,走马灯微弱的光亮照在他脸上,乍一看竟然很陌生。
明月一怔,接着反应过来:“小侯爷,你怎的坐在这里?”
顺德侯世子眨了下眼,道:“欣赏一下月色。隋小姐这是逛完灯会回来了?”他的声音还有些黯哑,但说话已经不怎么吃力了。
明月很快意识到这样拿灯照人不礼貌,缩回手去,笑道:“哎呀,忘了你不能出去,没给你捎礼物。你这是好了?能坐起来了?蔡老呢?”
灯光这么一晃,她发现小侯爷下巴上的胡茬儿已经刮干净了,头发梳得很整齐,虽然看上去还有些憔悴,同前日相比,整个人精神了好多,他活过来了。
静夜里明月的声音像滚珠一样清脆,透着轻快,眨眼的工夫就问了一堆问题,显是心情颇佳。
顺德侯世子不禁失笑:“蔡老除去给人看病的时候,还是很注重养生的,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全赖他神医神术,救在下于将死,再养些日子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明月松了口气,想想刚开完刀的时候蔡九公还说要看他的体质和造化,由衷道:“看来你不光底子好,运气也很好呢。”
顺德侯世子没有回应,停了停方问:“你手里这灯笼是刚自灯市上买的?”
明月笑道:“是啊,好不好看?”
铃铛见明月停在半路,不知在同谁说话,半天没挪地方,忍不住回转,隔着几丈远探头叫道:“小姐?”
明月正在给顺德侯世子隔窗展示那走马灯,闻言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铃铛应了一声,先回房去了。
明月向前走了两步,把那灯笼挂到窗前一株桂树的树枝上,退到窗户旁,同顺德侯世子一起看蜡烛燃烧产生的气流推动轮轴,灯屏上那一人一马不停地向前飞奔。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顺德侯世子轻咳两声,打破沉寂:“呃,说实话,这灯其实挺一般的,能叫你如此看重,想必是有旁的原因。”
瞧瞧,这便是说话的水平跟涵养,他这话中之意和八娘、十娘她们其实也差不多,但听在耳朵里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明月回过神来,莞尔一笑:“刚才在街上,我那几个表姐妹也是这么说的。”
“哦?那你当时怎么回答她们?”
明月其实对自己今晚的处置颇有几分得意,这得意闷在心里,和铃铛、高亮他们都没法说,不免颇有锦衣夜行、明珠暗投之感,大约亦因为此时的月色太迷人,走马灯上的身影又一直在撩动她的思绪,她便笑盈盈答道:“我嘛,我给她们讲了个故事。”
跟着她就把那魍魉的故事跟还不熟悉的顺德侯世子讲了讲。
顺德侯世子听罢失笑:“所以你那三个表姐妹就被你诓去走百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明月站在窗外银色的月光里,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她们起初是不相信的,说这是乡下用来诓骗无知妇孺的说法,我就只好从书上找着依据来吓唬她们。”
顺德侯世子略一沉吟,说道:“《庄子·齐物论》?”
明月意外了一下,随即释然:是了,眼前这人是侯府嫡子,生下来身后就不知跟了多少老师,更不用说他还是文魁星吕飞白的小舅子,若是想不起来才该奇怪吧。
顺德侯世子将身体后倚靠在椅背上,手搭扶手,望着明月道:“庄子在《齐物论》中讲了两个很有名的故事,庄周梦蝶和罔两问景,其中的虚和实,真与幻,这命题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想不明白。”
明月听他说话,下意识地望过去,突觉月夜中,这位小侯爷的眼睛竟是异常得明亮。
顺德侯世子笑了笑:“已经挺晚了,不过你若是还不困,我这里也有个差不多的故事。”
“说来听听。”明月可是很喜欢听故事的。
“待我想想,嗯……京城有座广佛寺,里面有个老和尚,法号叫慧明……”
明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道:“这一听就是杜撰的吧,话本里一说到和尚,十个差不多有八个是叫慧明的。”
虽然如此,她还是听得很认真,就听顺德侯世子接着道:“慧明和尚每日打坐参禅,诚心礼佛,盼着能够得到佛祖的点化。有一日,他在睡梦中梦见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