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戳了一下,于是把话咽了回去,一台多科室联动的手术就这么悄无声息展开了。
打开胸腔之后,对面的三助倒抽了一口凉气:“肋骨断了三根,还有多脏器损伤,她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奇迹吗?
陆青时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能把15公斤重且正在燃烧中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煤气罐徒手从五楼拎到了一楼,并且准确扔进了防爆罐里,拯救了范围二公里的所有生命,才是真正的奇迹吧。
有人说,外科医就是缝缝补补的手艺匠,她的这双手拿不起针线,运起手术刀来却是得心应手。
止血,修补受损的部位,缝合血管,吻合神经,陆青时和她的团队一起小心谨慎为顾衍之把受伤的脏器修补起来,也一点一点找回了自己失去的自信。
翻过受伤的肺部,一条大口子扯了一个豁半截连在了健康的器官上,半截在胸腔里晃荡。
胸外科主任拿着组织剪犹豫了:“这……切了吧,血管太多吻合的不好感染了就麻烦了”
陆青时摇头:“4.0可吸收线”
护士把线夹在缝针上递给她,她稳稳抓在了手里。
顶着个残肺她还怎么正常呼吸奔跑当消防员。
她想如果顾衍之能说话的话,一定也是不愿意的吧。
秦喧在上方观摩室里看着她穿针引线,每一针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多余的线头,又快又稳,几乎让人眼花缭乱,激动地扯住了于归的袖子:“看见没看见没!这才是你陆老师真正的实力啊!她到急诊科简直是屈才了!”
就这缝合技术去大学里当教授都绰绰有余啊!
累了一天了,于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撑着一口气站在这里等一个结果,眼看着手术步入尾声,她也悄悄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椅子上。
“这是……”又一位助手拿镊子翻起了她心脏下的组织,明显有外科手术留下的痕迹。
陆青时看了一眼,想起她曾跟她说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猎鹰突击队的传说。
即使留下了一身伤疤,谈起那支部队时,她还是眉飞色舞的。
陆青时快速眨了一下眼睛,把泪水逼回去:“那是弹痕”
离心脏只有三寸。
“她……是一位在职消防员,前特警退役军人”
手术室里的所有人顿时肃然起敬,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快了许多。
终于,墙上的时钟走过六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陆青时推着人出来,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顾衍之的兄弟们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医生,医生,我们队长她……”
陆青时摘下口罩,露出今天第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手术成功”
几个七尺男儿摘下头盔欢呼着抱在了一起又哭又笑地,惹来护士长的斥喝:“喊什么喊,喊什么喊,这是医院,禁止喧哗!”
刺儿头赶紧整肃军容,把头盔放在了胸前并拢:“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陆医生敬礼!”
面对这一张张青涩的脸,还带着灰尘泥土,举到太阳穴的手绷得笔直,目光却是那么炙热真诚。
陆青时低头,双手插进洗手服的兜里,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敬礼也没有用,去把抢救的费用交一下吧”
把顾衍之送进icu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一阵头晕目眩,腰部针扎似地疼痛,她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抬眼秦喧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陆青时慢慢坐了下来,秦喧递过去一杯热可可,她捧在掌心里小口畷着:“谢谢”
她还想问问她现场的情况,顾衍之是怎么受伤的,但看着她满脸疲惫,又什么都问不出口了,急救是高风险的工作,大家都平安就再好不过了。
再抬头的时候那个人头靠在了椅背上,散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额前刘海略有些散乱地遮住了眼帘,就这么还捧着一次性纸杯,穿着洗手服睡着了。
秦喧摇头,把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迎着朝阳往走廊尽头走去。
“啊,累死了,回家洗澡睡觉了”
清晨的分诊台还没有多少人来,郝仁杰打着呵欠吃早餐,这是两天来的第一顿饭,一边吃脑袋跟小鸡啄米似地一点一点的,最后一头栽了下去嘴里还嚼着半截青菜趴在了桌上呼呼大睡。
忙碌了一天一夜的医生们有的在值班室挤一挤睡了,有的歪七倒八趴在沙发上眯一眯,于归揉着眼睛坐在办公桌前打病历,打打删删,呵欠连天,最后一头栽在了键盘上,手边还放着没吃完的泡面。
徐乾坤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出来,天光已经大亮,孟院长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老徐啊,这次你们科又辛苦啦,回头卫计委肯定有表彰,这么大的火灾能把伤亡人数控制在十人以下,了不起啊”
徐乾坤舒展着自己的老腰,边走边聊:“院前急救都是陆青时在做嘛,年少有为,年少有为,我呢,就是后勤工作保障人员”
孟院长大笑:“没有你这个后勤工作保障人员,他们也上不了前线,打不了硬仗!”
徐乾坤这才喜笑颜开,琢磨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上次跟您提过的,长生生物的那一批器械还有新药都挺好用的,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