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刚刚过了新年,中州王在太辰山崩逝,全国举哀。
年仅十九岁的小王子石宇,继任为王。原来的中州王妃,成了王太后。
中州迎来了新的时代。
一辆青霄飞车落在天运城的广场上,谭语冰从车上下来。
“这是九瑶宫的谭长老吧?幸会幸会。”立时有人迎上前,笑眯眯地作揖行礼,“下官林自新,特来迎接。”
谭语冰很意外。她来过中州,知道林自新是什么身份,丁青青叛乱后,他受到重用,如今在中州朝廷内,排得上前三,可称外相。
这样的身份,迎接化物境都是足够的,何况她这个默默无闻除了长老之名什么也没有的普通出神,哪怕加上她背后的九瑶宫,也没这个分量。
谭语冰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脸面所为何来了。
几个月前的阴山之事,七真观损失惨重,结盟又是势在必行,这是要拉近九瑶宫,结为更牢固的伙伴关系。
影响古夏格局的秘法在两派手中,如果他们共同进退,就少了很多顾虑。
年前宇文师回山,谭语冰此番是来替他的,心知其中关窍,当下不动声色,笑着回礼:“原来是林大人,久仰。”
林自新一路送她至驿馆,各个方面都安顿好了,才告辞离开。
离去之前,说道:“太后对西川风土人情颇感兴趣,听说谭长老前来,稍后应会派人来请,谭长老稍做准备为好。”
“多谢林大人告知。”谭语冰客客气气将林自新送走。
太后感兴趣的当然不是西川的风土人情,要谈什么,谭语冰大概能猜到。她按部就班安置完弟子,稍做准备,王宫那边就来人了。
她随着女官进了王宫。
已经成了太后的王妃,搬离了紫宸宫,住到莲华殿。周围流水环绕,青阶玉池,哪怕春信未至,粉荷仍然朵朵含苞。
谭语冰默默地想,这分明是一座温泉宫,看来传言不虚,太后搬到此处,是养病来的。
出乎她的意料,见到太后,却发现她的气色并不差。只是比起数年前麒麟会,那个雍容华贵的王妃,眼前的太后气质大不相同。
原本美得夺人心魄的脸庞,变得柔和起来,多了一种历经风霜而看淡世情的平静和蔼。
谭语冰刚要行礼,她已笑道:“别这么多礼,来,坐下随意聊聊。”
“……是。”
她来之前,太后就坐在池边的小石桌旁,与随侍女官剥着莲蓬,请她坐下后,仍然继续剥着,就跟寻常老太太找人聊天似的——虽然她的样貌,一点也不像老太太。
先问了些路上的事,谭语冰一一答了。
雪白的莲子剥出来,颗颗滚圆,置在青瓷中,赏心悦目。
太后笑道:“这个年过得可真是冷清,都没什么年味。你们九瑶宫呢?”
谭语冰心中一凛,听出了太后言下之意。她略一斟酌,答道:“年年如此,倒也不见特别。就是碧溪谷冷清了些,刘师兄门下只一名弟子,陆师侄不在,没什么心思庆贺。”
太后点点头:“他们师徒情份深厚,也是难免。”
谭语冰又道:“刘师兄倒不担心。他说,倘若真出了事,陆师侄早该回来了。既然没回来,那就说明,什么事也没有。”
太后笑了起来,温和地看了她一眼:“你们九瑶宫的姑娘,倒是一个个都灵心慧性。”
谭语冰抿嘴笑道:“我哪里能与陆师侄相比。先师在时常说,一个人聪明尚在其次,勇气担当更加可贵。我与师姐,才智都只一般,决断更是差了一筹,想要有所成就,需要机缘成全。以往我总不服,见了陆师侄才知道,果真如此。”
听她这话,太后深以为然:“确实如此。不过,谭姑娘你能说出这番话,也不是庸俗之辈。”
谭语冰只是笑。
太后接着剥莲子:“星儿自幼聪明绝顶,可我以前总担心他。聪明太过,难免想得太多,这孩子心思太重,拿得起放不下,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谭语冰插不上,就乖乖坐着听。
太后继续道:“当年星儿的父亲身故,我改嫁于王,不少人认定,我存心要复仇。其实,这话只对了一半。”
“那时,想复仇是真的,他爹连具尸骨都找不到,我心中岂能不恨?不过,随着时间过去,慢慢也想开了。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自己要从仇恨中走出来,重新开始。”
谭语冰不由道:“太后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太后淡淡笑道:“哪是什么大智慧,都是时局所逼。”她停了停,说道,“不过,有陆姑娘在,我就放心了。别人总说陆姑娘性子太过刚硬,早晚要栽跟头,我倒觉得,这些人都是眼瞎。她所坚持的,都是原则之事,其他事却极为豁达。星儿若是能学到她的坦然自在,余生便不需要我再担心了。”
谭语冰默默地品着这些话。太后这是想通过她告知刘师兄?阴山之事,玄门中早就传遍了。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话传得不好听。这是向刘师兄许诺,希望他不要怪罪廉贞公子?
哦,不对,他现在已经不是廉贞星君了,廉贞公子这个名号,以后不好再提起。
那边,太后剥完了莲子,交给女官。
女官道:“太后,这莲子心还没剥呢!”
太后笑道:“莲子就重在这根芯,别嫌它苦,就这样吧。”
谭语冰看了一眼。莲子心苦,怜子心苦,这一片爱子之心,不知道谢星沉能否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