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天已经黑了下来，往城南的小路上，有一个如鬼魅一般的人影静静的往前走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凡间的一切冷暖丑恶都是幻象，只有他一身黑袍的身影，最真切。伸手能够触摸到的，便不会变成泡沫吧？

轻便的脚步声持续不断的响着，往南的路，就这样一直往前，通向黑暗的最深处；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什么？黑暗是最令人忌惮的东西，就像是人们对于未知的未来那般捉摸不定，纵然是多年行走在黑暗中的捉鬼人，也是如此。

这身黑袍，是那个自称为老鬼的师父送给他的礼物，在他十八岁那年道法大成的时候，师父亲自为他披上。

“这身黑袍，是我老鬼的标志，今日你穿上它，便是代表我老鬼在凡间闯荡。我传与你道术，并没有期盼你能够为我做什么，所有的因果冥冥之中上苍早已经注定，那遇见了你，便知道未来能够适合这身黑袍的人，唯有你……”

有些苍老的面庞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情，双眼里满是欣慰，他连连点头，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徒弟非常的满意。

老鬼这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他说自己放荡不羁爱自由，怕有了徒弟会连累自己，过得不自在。

但他还是收了一个徒弟。因为怕自己老了无后，无人照顾自己的后半生，修道之人必定五弊三缺，老来无后，所以不收徒的人收了一个徒弟；所以那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从此过上了归隐的生活，安心教徒弟。

想到了师父，林小鱼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抹笑容，出来这么久了，他不禁有些想念师父做的菜，虽然咸总是放多了，虽然总是将粥煮成米饭、将米饭煮成稀饭，虽然烤的兔子总是半生不熟……但这些都一点不影响林小鱼想念他师父做的菜，因为人一旦习惯了一些东西，便很难遗弃。

那时老鬼白纸黑字一封，不由分说的让林小鱼来到灵异调查局，如今呆的久，他这才渐渐明白了师父的用意，也明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用出破军，

破军剑出，必定反噬其主，如若没有坚定的意志，必将被其影响心志，甚至被其操控思想，成为一具傀儡。

最重要，此剑不因出现在凡间，一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但就算如此，老鬼还是将这破军交到了林小鱼的手上。

就如李大仙所猜想的那般，与老鬼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林小鱼自然也想到了，并不是老鬼如此的相信他，而是这破军在林小鱼的身上，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发生。那个他，想要看到的故事。

或许，除了害怕无人善后以外，这便是老鬼收了林小鱼这个徒弟最重要的原因了。

一阵阴风无端的在天地之间肆无忌惮的吹动树叶，吹动灰尘，吹动夜行人的黑袍……帽檐落下，露出一张有些倔强的面庞，那双特别的瞳孔在黑暗里如同摄人心魂的黑色珠子，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一身白衣的女人在他的身后慢慢的浮现出来，她漂亮的面庞之上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如纸，双眼却炯炯有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年轻，没有一点改变。

所谓长生不老之术不过如此，如果让那些爱美到疯狂的女人得知这件事情，会不会想到自裁这一生，去做一只不老不死永远年轻漂亮的鬼呢？当真做鬼也要fēng_liú啊。

只是没有人会知道，她这些年来是如何走过来的，唯一坚持她在这个世间长留，没有灰飞烟灭的便是当初的哪一个诺言；他告诉他：未来的你就由我来保护吧！

“蓉姐，你来了啊。”

林小鱼的面庞依旧平井无波，只是眼里多了少许笑意。

“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用出破军，但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吧。”

被他称为蓉姐的白衣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她的声音很清脆好听，就像是天籁之音一般，或许鬼魂说话都这么好听吧？很特别。

“不错，或许这才是师父想看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我比他还要疯狂一些。”

“你师父应该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

沉默了半晌，林小鱼点了点头：

“我一直有一种错觉，当年他到精神病院找到我的时候，便知道了你的存在，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既然破军之剑已经现世，想必这个消息一定会造成轰动，你要多加小心了。”

“放心吧，这个消息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

城南的老庙，有些破破旧旧的，就像是许多人没有打扰一般。这间有着几分古典风格的老庙，放到二十一世纪的胡同老巷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灯火还未散尽，正是通明之时，偶尔还能够听到嘈杂的声音，隔壁的老夫老妻吵架了，闹着要离婚……不远处那家的孩子又打碎碗，父母正在呵斥着……

夜快深了，但是老庙的门前却有一个老和尚在扫着地，光溜溜的头随着路灯的照射下有些反光……有些像块石头，有些想扔块石头过去，看砸在上面的声音清不清脆……

老庙和胡同格格不入，老和尚和夜景却也格格不入，有那么一瞬间，黑袍下的人不想打扰这宁静，却还是上前了几步。

亥时（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到了，这是个约定的时候，那个旗子上写着“算命辟邪，招财进宝”的李大仙，应该已经等候多时了吧。

“老师傅，我来此处寻一个人，和他白日时已经约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