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一毛钱,说不上很贵,但是对那时候的小孩子来说,玩上一天就差不多一块钱了——这比租书看还贵呢!
更何况,安晓蕾说要钱也不是说说而已,谁要是欠了她的钱,她绝对亲自上门堵着跟别人要。
这才是院子里面的小孩子不喜欢跟她一起玩的原因——谁想和催债鬼一起玩呢?
“院子里面没有被你催债过的人,大约只有我。”颜如玉说。
安晓蕾小小声说了一句什么,颜如玉没有听清楚,又让她重复了一遍,才算是明白了:“你妈给我好吃的,我饭钱都还算不明白呢,还催债。”
当场笑岔气。
小时候安温伦不着家,安晓蕾基本是住在颜家的,两家之间的事情是真的很难算清楚。也是因为两家人熟悉,颜如玉才深知以安温伦的死板脾气,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他根本不在乎。
可若是挪用公款的事情是真的,为什么警察查不出来?
疑点太多了。“还要查下去吗?”
走进了死胡同,任何一种猜想都有疑点,颜如玉不擅长推理,只是本能觉得,这都算是什么事情?
若是安温伦真的挪用公款,警察为什么查不出来?
可若是他没有,那么他又怕什么?怕到雇凶杀自己?
横竖都不成立的猜想。
“从我开始让你查,”安晓蕾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自己的言辞,半晌,又开口说:“我就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一切,不管是他真的做错什么,还是内有冤情——当然,有冤情的话我可能会更加高兴,毕竟在我心里面,他虽然讨厌,却........却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安晓蕾活了多少年就任性了多少年,安温伦还在的时候骂也骂过,打也打过,总不见效,这人甚至还敢对着自己的父亲骂他什么都不懂。
而现在她没有父亲了,自己在尘世间翻滚摸爬了这么久,好像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也不是忽然之间,那都是血和泪换来的。
颜如玉只是愣了一瞬,旋即笑开来,“我明白了。”
安晓蕾一直都觉得,说不好颜如玉真的是查到了什么事情,只是照顾到她的心情不好说,而现在她的想法好像被坐实了,自从那天说了不管什么都能说之后,颜如玉往家里面捎带消息的频次就直线上升,三两天就有一点进展。
她就说嘛,颜总明明是总裁,查起事情来处处受阻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颜总是假的总裁呢。
然而颜如玉带回来的消息都是零零散散的,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有时候说完了安晓蕾都以为她没有说完。
后来她学乖了,将那些鸡零狗碎的消息拼凑在一起,写在本子上,看看能不能串联到一起去……通常都是不能的。
颜如玉和电视上那些卖养生药品的神棍一样,今天说自来水致癌,明天说自来水煮熟就没事。
这种情况下,简直恨不得将颜如玉卖掉。
可是她也明白,这事情要真的想查,得端木辛夷那种谁都撼动不了她地位的老妖怪来才好使,保证横行无阻,明的暗的,谁都掂量掂量自己究竟几分几两。
颜如玉向来不糊弄人,她说会帮忙,就一定是尽了全力的。
慢慢来吧。
然后某一天,颜如玉将她拎到了班秘书的跟前。
班秘书现在不是颜如玉的秘书了,因为将房子内部的结构泄露给别人,自己心里面过意不去,所以后来就自己辞职了。
辞职以后泥沉大海,安晓蕾本来就没有见过她几次,现在更是不熟悉,忽然之间被颜总拉过来见她,心里还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不知道为什么,班秘书以往出现在安晓蕾面前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大方得体严肃认真程度比小胡还有过之无不及的都市精英形象,而现在,她在一个类似于“贫民窟”的地方,见到了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头的班秘书。
“您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安晓蕾意思意思问候了一下。
班秘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死气沉沉的微笑,并不回答安晓蕾的这个问题,只是指了指布满灰尘的沙发说:“虽然还没有收拾好……不对我本来也没想着收拾,但还是请你们坐吧。”
“?”安晓蕾看了颜如玉一眼,不太明白班秘书辞职也没多久,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有这么一瞬,安晓蕾真的想问是不是颜如玉拖欠工资,但是想一想人家班秘书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要真的少了工资应该根本就不会离开吧。
可是这也……
“坐吧。”班秘书又催促了一遍。“家里很乱,但我保证沙发上面没有针,没有刀片,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话就过于直白了,安晓蕾觉得有点尴尬,连忙将自己的屁股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沙发上。
班秘书看她们都坐下来了,才微微叹了口气,对安晓蕾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今天找你们来,算是背叛组织给你们送情报的,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是个叛徒——但是有些事情,我不想带着下地狱。”
安晓蕾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和打鼓一样,班秘书要说的那个秘密,她好像转眼就能接上。
然而班秘书没有让她接龙,稍微摆了摆手就自己打开了话匣子:“我是被安插在颜总身边的眼线,多少还有点良知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