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她看上去飘飘忽忽的，比寻常的恶鬼更加吓人。

但是奶奶知道她其实是个好人好鬼。

她允许自己在人间多呆了这么久。

“还有点留恋。”奶奶诚实地说。她真的很想很想，看见那两个人有朝一日恩恩爱爱，而不是颜如玉无条件宠着她的孙女。

鬼使乐正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丘比特勒令她一定要温柔，她现在就能够将这老太太拴在勾魂索上面带走。

“但是儿孙儿孙福，我既然已经死了，即便是留恋，也不能一直都待在她的身边。”

“沾染上阴气，很快她们都得来陪你。”乐正阴森森地说。

“我相信小蕾会有服气的。”

“很高兴你的配合，让我省事不少。”鬼使乐正说话的声音也是鬼气森森的，加上勾魂索在地上拖动叮叮当当的声音，她看上去比鬼更加恐怖。“但是，她不一定有服气。”

奶奶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乐正面无表情地用勾魂索绑住了她的手腕，“你既然已经死了，她的事情便与你无关。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只有一辈子，照了孽镜台，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便是一个新的陌生的人了。”

你不会记得她，她也认不出你。

或许重新投胎之后的你从她身边经过，溅起的泥水沾染到她新买的小白鞋上，她还会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野丫头。”

奶奶想了想，半晌叹了口气说“鬼使大人说的有道理。”

说罢便转过头，两个人慢慢化成一团黑雾消失在空气当中。

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

人和人的缘分只有一辈子。

重生之后的她，未必就认识安晓蕾。

毫无疑问，那天颜如玉说的话算是彻底将安萍安珍两个人给得罪透了，只是那两人不好当着颜如玉的面生气而已。

虽然不当着颜总的面骂人，但是那两人走得比兔子还快，甚至是不告而别，可见是有多生气了。

“颜总，你这么会得罪人，放在电视剧里面活不过半集。”

当天晚上，擦着头发从浴室里面出来的安晓蕾，看见好端端半靠在床上看书的颜如玉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而颜总甚至不愿意抬眼，“你说错了吧，你惹事的能力可比我强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只能够活半集的话，你大约只能活过开头的前两分钟。

安晓蕾爬上床，腆着脸靠过去，说“我就喜欢你这样，嘴炮打起来骚话满天飞，比一本正经的时候可爱多了。”

听到这话，颜总总算是肯赏脸了，随手从床头柜上面拿了她那张金色叶子的书签夹在自己看的地方，转头用手指挑起安晓蕾的下巴“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我都知道实话实说的另外一层含义就是鬼话连篇，我们两个都是这样。”安晓蕾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丝毫没有服输的意思，直勾勾盯着颜如玉的眼睛，甚至舔了舔冬天洗完澡出来有些干燥的嘴唇。“这很好，或许我已经有些喜欢你了。”

她看上去就像是小时候看的那些脑残小说里面动不动就露獠牙舔嘴唇的傻瓜吸血鬼。

颜如玉想。

手腕一转便将她的脑袋推开了，轻笑着问道“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说她们迟早有报应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颜如玉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智障。“你是我的夫人，当场落你面子，难道我脸上就有光了”

安晓蕾笑起来“诶对对对，我就喜欢你这种鬼话连篇的说话方式。”

颜如玉闭嘴了。

“你跟我太像了。”安晓蕾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像，或许我们上辈子其实是双胞胎。”

就像安晓蕾说“冷死你算了”不一定就是真的要冷死颜如玉一样，颜如玉说“我帮你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也不一定真的就只是为了面子，或者说那时候她根本想不到这些吧，只是看到安晓蕾被欺负了，就很生气，然后一生气就说了很多听起来很强势的话。

颜如玉说的没错，她只是看上去冷静，实际上仍然是那个容易冲动的人。

两个人都像是一只刺猬。

一滴水从安晓蕾尚未擦干的发梢落下，啪嗒一声清响落到了绣着鸳鸯的大红色被面上，留下一小块深色的区域。

这是她们结婚的时候置办的被套，整整一套，从枕头到床单再到被子，都是大红绣鸳鸯的。奶奶亲自带着安晓蕾去信得过的人那里买的，偌大的市场，一家家看过去。

“你看这被面，针脚好，做工好，摸着也舒服，睡上去一定也很好。”那时候奶奶一看到这套东西就走不动路了，使劲儿夸。

安晓蕾逛到不耐烦，说“随便什么被子来一套就行了，人家有钱人还缺这一套被子不成再说了，人总裁还不一定喜欢这种大红的呢。”

“你懂啥，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奶奶登时就拉下了脸，有些不高兴起来，“要不是我老眼昏花了，我还想着亲自给绣呢，不然亲手给你们做一套也是好的。你那两个姑姑出嫁的时候，用的就是我绣的，可好看了。”

安晓蕾撇撇嘴，“好看有什么用，她们喜欢吗”

奶奶捏着被脚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