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丰年识趣,立马回了一声“无恙无恙,多谢王爷挂怀”的屁话,然后不由分说的拖着一脸懵逼的张彧以及面色不详的季叔白撒丫子跑路了。
开玩笑,参与司马家父子斗法虽然很能长本事,但这个可绝对比拦着老年刺儿头宣国公寻衅殴打元初要危险的多了。
谁都不傻,这世道,性命天大。
司马玄在原地立了片刻,待心里那一团无明业火静静的烧完,她提了提衣摆蹲下去拾捡那些掉落在地上的公文折报,依旧一言不发,甚至直接忽略了站在那里的父亲司马修。
有禁军羽林郎成伍成行的巡逻路过,他们走路时发出的那些铠甲碰撞以及战靴踏地的声音,整齐划一,厚重庄严,是军伍出身的司马修和司马玄死生都不会忘记的熟悉。
那些岁月肆意飞扬,虽然战争恐怖血腥,但他们“父子”之间互相信任着,没有猜忌,没有怀疑,更没有那些没完没了的互相试探,直至一切最后都幻化成了对对方以命相博的袒护——
父亲不愿让可怜的女儿淌进这趟有去无回的浑水里,女儿不愿眼睁睁看着父亲豁出性命孤军奋战,只为给儿女们拼一个亮堂堂的安稳来日。
这一场由宿命书写的故事里没有泾渭分明的好人坏人,没有绝对风骨决然的纯善良将,也没有绝对十恶不赦的奸臣佞子,所谓善恶的评判尺度,只不过是看故事的人使用了不同的角度。
“可有什么要说的?”穿着银纹底四爪五蟒亲王袍的中年男人始终负手而立,他冷冷的看着那个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孩子,沉着声音如是问到。
父亲的声音有种神奇的力量——低沉平缓,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十分安全的依托,司马玄用力眨了眨眼,三两下将那些散落的公文折报捡起来抱到怀里。
她没有立马回答父亲的话,站起身后腾出一只手拉了拉朝服上的褶皱,而后才似有若无的摇了一下头。
紫袍乌沙的年轻君侯抱着东西大步离去,留司马修在原地八风不动的怒火中烧着——元初这孩子,太犟了!
“何不由着他去?”
司马修负在身后的,紧握成拳的手突然被板笏轻轻拍了一下,荀润的声音带着揶揄的笑意低低响起,“我看你家这孩子可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德祖,咱们不服老不行了啊!”
“你爱服不服去,”司马修气哼哼的甩开手,宽大的广袖兜起一阵轻微的温风,面色如常的往宫门走去:“荀涉川老子告诉你,儿子都已经大方的绕给你半个了,以后见着老子劝你最好绕着道儿走……”
夏日的微风吹拂着面颊,让人的心情莫名愉快,荀润抱着板笏乐呵呵的站在宽广的宫道上,耳边随风消散的,是那个叫司马德祖的人碎碎念一般的叨叨。
他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零点之前吃了今天的第五顿饭,忍下一个饱嗝之后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是要控制入口的食量的……索性后来多喝口水都会被母后大人拿胃镜吓唬。。突然觉得寄几有点儿像给地主老财打长工的哆哆嗦嗦的穷苦劳动人民,连口水都不给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满个荆陵侯府里,阖府上下都省得自家这位新婚在即的君侯近来脾气不大好,眼瞅着书房里奉茶的这几个小丫鬟已经被轮番骂哭过了,自家君侯的脾气也没有丝毫减弱。
整日随在司马玄身边的留生虽然不曾挨骂,但也是捧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以及时时念叨着“夫人保佑”这四个字才总是低空飘过“危险”,一路平安至今的。
留生是家生子,出生在都亓侯府司马家,更是十四岁就跟着司马玄上了北境战场。
他追随着自家主子走了北境的每一方土地,匈奴当前,稚嫩的脸庞胡乱抹上一把锅底灰黑,快乐的少年郎明明无忧无虑,可拿起无痕长刀便是生里来死里去的阎王都怕的鬼见愁。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信奉鬼神,可眼瞅着主子婚期将近,留生心中时常忐忑不安,便见天的在内院的小佛堂里烧起了香。
许是平日里无有太多欲求的留生好不容易求了一次佛祖菩萨保佑,心愿至诚至真,从那次自家主子与老宣国公在朝堂上发生了一些争执之后,荆陵侯府里真的就没再发生过任何出乎意料的事情,当然,除了主子的脾气依旧不大好。
直至大婚前一日傍晚,留生陪着最近愈发话少的主子来了曹徽嫁进荆陵侯府之后曾经住过的院子——安和居。
“明日就迎亲了,主子。”留生提着六角玲珑灯陪司马玄走到挂着“安和居”匾额的台阶下,识趣的停下脚步。
“嗯?”刚迈上一级台阶的司马玄提着衣摆疑问了一声,两个眉头微微往下一压,半侧过头来看向后头的留生。
留生不由得在主子的低气压下低下了自己的脑袋——这这这这是要挨骂了吗自己?
片刻后,留生没听见自己主子再说话,便轻轻的抬头向台阶上看去,只见司马玄正用手心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摁在胃部,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主主子?”留生跨步上台阶,顾不得别的就伸手扶住了司马玄:“主子您怎么了?可,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主子?”
“……没事,”司马玄勉强站稳有些发虚的脚步,虚握成拳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满手心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