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花散去,云去月来,这片夜色下的旷野重新剩下两个人来。
地面干爽无比,哪里还有半点雪花的痕迹。
一切宛如梦幻,除却那张被斩开的圆桌和堆满一地的金币。
那些金币有近三成都被从中斩成两片,庆历四年春那一剑自十丈之外而来,只剑风扫中了那面圆桌,便将上面的金塔并圆桌一分为二。
自称爱财如命的摘星者并未将金币带走,青焰候未曾,曦焰也未曾。
而海之公主也将它们撇在此地,只有在此地的人才能收取。
星曦平静站在那里,月光下就好像是银色的雕塑。
那个庆历四年春此时毫不在意地正坐在地上,正一枚一枚将金币装入袋中。
金币很多,多到可以堆成一座金塔,之所以是一枚枚而不是一把把,是因为带来的乐趣不同。
就好像欧夜当初一枚枚堆起金塔来杀时间的乐趣一样。
小九和葛生原本也有金币的所有权,但是那位公主殿下代表男孩拒绝之后,只能庆历四年春便独自撑着口袋,数着金币,快然自足。
他并不缺钱,但是数着金币装袋的感觉,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月光下,数钱的皇子与静立的杀手,本身就是一副很神奇但是又有趣的画面。
……
……
在无边的黑暗中,那位蓝发的少女足尖轻掠过尤带露水的狭长草叶,牵着男孩的手走在星空下的荒野,仿佛这个世界自诞生起,便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因为是深秋,荒野中还有流萤飞舞,蝉鸣不绝,野花烂漫,月光依微。
从白日的毒杀为始,到暗夜中的飘雪为结。
这一天是两个孩子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然而此时,他们终于活着经历了这一切,活着牵着手走在这片荒野。
女孩默不作声地穿行,细腻微凉的小手在男孩手中微微颤抖,男孩觉察到了这个,不由发问:“怎么了?”
女孩在黑暗中留下一个微笑的轮廓,并不回答,只是加快了速度。
两个人开始在旷野中奔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男孩在这样的奔跑中触摸到指尖处那位蓝发女孩此刻细密繁复的心弦,那种真切温暖的情绪自指尖传来直达他的心底。
“你很开心,是吧!”奔跑中的男孩用了肯定的语气。
女孩在空中重重点了一下头,一种算你聪明的感觉。
只是男孩看不到,女孩脸上真挚纯粹如清晨曦光般透明温暖的笑颜。
那时的他们不会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姿态在这片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奔跑那么久,久到贯穿他们生命的始终。
相遇,这两个字本身就有着不可方物的美丽。
但这一切与此时的男孩女孩无关。
他们只是在奔跑。
女孩带着男孩在奔跑。
在生命中唯一可以无视性别身份的时光中,携手奔跑在星光下的旷野。
……
……
最危险时,请回来这座山庄。
那位母亲这样对小九说过。
但是出于种种原因,最危险的情况来了,但是小九并不能过来。
然而此时,这个蓝发的小女孩隐藏在建筑阴影中,默默看着气喘吁吁的男孩。
她送了一路,终于到了终点。
然后便是别离。所以她有点沉默。
互相望着沉默了许久,男孩终于开口。
“认识了这么久,你只告诉我过叫你小九。”
“虽然知道你就是九公主,我还知道你姓叶。”
“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次女孩并未沉默,一个极脆而清的音符自那从未开启过的素唇吐出,仿佛凝珠坠地,玉响泉音。
“青。”
自从相遇到现在,这个女孩只开口过两次。
一次是冰屋前的谢谢,第二次便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说完的叶青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抬指在虚空中写下。
“明天见,好梦。”
待好梦二字的最后一笔勾出,葛生听到身后清晰的跫音。
回头时发现正是家中打更的吴叔,一身白麻布衣,手上提着一个大红灯笼,只是伤处还缠着雪白的绷带,只是看起来已经不妨碍行走,见到葛生好不惊喜:“少爷,你回来了,夫人英明,果然少爷会自己回来的。”
葛生一边应着,一边偷眼望向方才女孩伫立的角落,只得到空空如也的黑暗,连那行在地上写下的字也消失不见。
吴叔用力嗅着后院微微润湿的空气,疑惑:“明明没有什么花开啊,为什么会这么香呢?”
葛生心中一突,手拉住吴叔衣袖:“吴叔,带我去见妈妈吧,她一定急死了。”
“好好。”吴叔一道应着一道慢慢向内厅走去。
而在后院的围墙外,蓝发少女安静伫立在夜幕中,目光凝住在那只与少年相牵的手上,摇头笑了一下,转身向山下漂浮而去。
在凤眠山庄的内厅,安柠等待在那里。
已经很晚了,但她还是没有睡。
青发的少女看起来那么美,却美得憔悴而疲惫。
“你怪我吗?”安柠看着吴叔将葛生引进,然后关上房门离开,突然开口问葛生。
这个母亲平时是那么的温婉迷人,但是此时却有些锋利的味道,锋利到葛生有点陌生。
葛生慢慢摇了摇头。
今夜的危险,简直超乎了葛生的想象,但是他从别人的话里猜出了一些东西,所以沉默,所以理解。
“曾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