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宸听得郑嬷嬷这么说,就道:“让人去取热水与干净衣物,朕给皇后擦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愕然,这种侍候的活计,交给贴身丫头子与医婆就好,陛下又何需亲力亲为。
而且产子之时,血污腥秽,帝君身系一国之命脉,在产房内里逗留,沾上霉气,只怕会影响大凉国运。
“请陛下三思。”众人皆都齐齐跪地请求。
郑嬷嬷谨声劝道:“陛下,天下间男子都不会轻易入产房,唯怕影响家道兴盛,陛下乃一国之君,万万不可在此逗留过久。”
自古以来皆有言男子不入产房,李煜宸自然是明白他们的意思。
他微侧首看到他的小女人在受着苦痛折磨,额门已又津出了汗,他心痛难忍,冷厉朝跪地的众人斥责,“朕是天子,妖魔鬼怪都莫敢靠近,又何惧区区运数,迂腐之极!都给朕退出去!”
众人被斥得噤若寒蝉,大家多少都知得陛下的脾性,他决定下的事,就绝不会再更改,他们若再是劝阻,只怕会触犯圣怒,惹来灾祸。
“陛下。”云晏待这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伸手拉住他,“臣妾没事儿,您到外边厅堂等着就好,他们劝的对,陛下要顾着天下万民百姓才是。”
他若是陪她生产,将来大凉但凡出了任何不好,大家很容易就会将这种过错归咎于她这个皇后身上。
若是她不幸没了,仅留下得孩子,国运若有损,孩子将来的名声也会不好听,会遭至天下人谴责。
她是不情愿看到这些,总要为孩儿做些打算。
她知道他不舍得走开,于是她轻声劝道:“要是您在这里,臣妾就觉着自己太过依赖您,也脆弱许多,反而失了力气……。”
这一句到底是打动了李煜宸,他能感觉到她依赖他,也喜欢她心无旁骛的依赖他这个夫君,然而,这生产的危险时刻,这确实是要不得之事。
他犹豫片刻,紧握住她手,俯身与她柔声道:“夫君听你的,我先给你擦洗完身子,换好干净衣裳,再到外边等你。”
云晏忍着又一阵的疼痛袭来,轻点了头。
众人松得一口气,只要陛下不在此一直陪伴着,待会儿能尽快退出来就好。
经过这一番,大家都是更为深刻的认识到,皇后娘娘对陛下的影响力到底有多深。
禁不住心里又是惶恐,就怕一会皇后娘娘生产不顺,他们会遭至陛下狂怒赐斩,当真就让陪葬。
直到他们退出去厅堂,等待陛下从产房里出来之时,都拉着宋御医不停的盘问皇后娘娘平时的体质情况,以备有突发情况,能及时开出准确的药方子熬药。
李煜宸此时却在亲自往热水盆里打湿着巾帕子,仔细给云晏擦洗,丫头子与嬷嬷都让他暂时遣至了帘幔珠帘外面候着。
这期间云晏迎来好几波的疼痛,实在是忍不了,还真的抓过他的手就咬起来,李煜宸手背都被咬出了血痕,这皮肉之痛于他来说丝毫算不得什么,眼里全是那温柔色。
另一手抚着她乌发,疼宠的柔声道:“使劲咬。”
待又一阵痛楚过去,云晏就心疼他了,看擦洗得差不多,也换上了干净衣裳,就拉着他手贴得她脸颊一下,“去吧,到外边让太医给上些药。”
“不用上药,晏儿在受着痛,我甘愿陪着一起疼痛。”
李煜宸搂住她,亲上她额门,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郑嬷嬷就在外边请示,“陛下,娘娘可已擦洗好?参汤已煮好,娘娘该喝了。”
李煜宸就让她们端进来,又亲手喂云晏喝上小半碗,这才在云晏与郑嬷嬷的劝说下,极为不舍的离开。
李煜宸方来至大厅,就见得太上皇由林公公扶着进来,知道他也是挂心孙儿,就往前去请安,搀扶他进来太师椅上坐。
“皇后情况怎么样?”太上皇未待坐下就发问,声音有着激动,“寡人的孙儿可还好?”
“都还好,夜已深,父皇应当先歇着,天亮前应该会有消息。”李煜宸执起桌上茶壶要给他倒茶,太上皇却是抬手按下,“寡人现时连水都喝不下,能不过来看看吗。”
上回儿子偷着带皇后出去,说要到上品坊听戏,结果这么一听就出事了,当时他听闻到皇后从半空坠下的消息,想到他盼着许久才有的孙儿……当场就抗不住昏厥了过去。
直到醒来听说皇后被救了回来,他的孙儿也没事,这才稍稍有了精神。
然而也不过半天,就又传来儿子与儿媳皆都失踪的消息,他的心一直就提得老高,但想着儿子武功高强,应当能护好他自个儿的媳妇,他就忍着担心,帮儿子处理起政事。
却不然,听闻老二景王竟起兵攻池掠城,不仅将江淮附近的城池拿下,还将洛阳都取了去,这是要公然谋反,又是将他气得几近倒于病榻上起不来。
还是这阵子听到儿子传回简报,说会守住冀州,也不会让天下大乱,不日会带皇后回宫产子,他的精神才一日比一日强。
此时就要见到盼得许久的孙儿,又怕生产不顺,他如何还能品茶。
李煜宸闻言也是心有所感,因为此时此刻,他竟也是觉着自己已连水都没法饮下。
里面时不时传来小女人忍着疼痛的低呼,想起她说的那些保孩儿之类的话,他心下更是焦灼,撇下茶壶,负手而立于太上皇一旁,脸容上已渐是冷峻。
这一等就等至了四更天,大年初一,外边老百姓们放的烟火仍然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