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已到,打更人一慢一快地连打三响。几间客栈的伙计已经将灯笼点上,悬挂在门前,指引不及赶路的异乡人。两只野狗正滴溜滴溜地走过空荡荡的大街,闻闻地上几片发黄的烂菜根,又追逐嬉戏的跑开。今晚的夜空月明风清,除了青楼、客栈外,只有吉祥、济安、清平三间当铺仍灯火通明的亮着,仿佛期待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买卖。
接近三更时分,身穿白布衣的宿冬尘靠在城楼上的阴暗处,一双锐眼扫视着计宅四周的围墙,不时扭过头欣赏月色照映的扬州城。人说天下三分明月,二分独照扬州,夸赞得恰如其分,多一分则浓、少一毫则淡。若非擒燕玉手专挑初一十五动身,宿冬尘真想揽一坛桂花佳酿,斜倚在屋瓦上弄月。
尚未想到兴味浓厚处,一片黑影如鬼魅般,从计宅的墙角一闪而出。宿冬尘立时尖起嗓子,发出几声禽鸟般的低鸣,在居高临下的城楼上,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传入云清的耳中。此时,全城的人俱已入睡,只有土豪劣绅的爪牙们绷紧精神戒备随时光顾的擒燕玉手,然而连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一场飞贼与飞贼的追逐夜战。
只见擒燕玉手身穿一件夜行衣,即使一轮圆月高挂夜空,月光下的身影依然飘飘忽忽,偶尔反射出一片白光的,是那双皎洁的玉手。宿冬尘放轻脚步尾随其后,月光照在自己纯白的布衣上,如一道白光在屋檐上穿梭跳跃,本该如此醒目的衣着,却在宿冬尘细心的闪躲下,不教他人发现一丝一毫。一白一黑两道残影,直往城南而去。
翻过几家屋瓦后,宿冬尘心中疑道:“这方向与吉祥、清平、济安三家当铺背道而行,这回是去别的地方销赃吗?还是对其他家下手?”想法未定,眼前却出现了计划之外的变数。
一人挺立在三层楼高的房顶上,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官刀,刀面映在月光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森然。宿冬尘心头一凛,立时翻身下了屋檐,一手搭在外梁上,整个人悬空挂着,心里暗暗叫苦道:“这一闪身,定要跟丢快玉手的脚步,展天墨怎还会留在扬州城内?莫非真如云清所说,上了计家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