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自东复东,拦路杀意浓;问君何所往,不敢道开封。
十五月圆已过,十六的朝阳升起,巳时,扬州城已苏醒。几辆马车从城外进来,带头一辆马车上,坐在车夫旁边的,正是计宅的大管家阿福,脸上写不尽的疲态,昨夜计沧海与展天墨宴饮的十分愉悦,直至天渐明才歇下。此时计沧海正躺在车内浅眠,回到计宅后,还有许多事待处理。
与展天墨在门口话别后,计沧海展了展身子,转身踏入计宅,刚绕过影壁墙,便看见宿云二人在庭院里,悠然地在曲桥旁观鱼。宿冬尘的手上,还稳稳托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计沧海开心地笑了笑,上前拱手道:“宿兄弟,让你久候了。”
“是宿某多麻烦计大哥了。”宿冬尘一夜未眠,笑容中有些疲态。
三人步入厅堂,宿冬尘将包袱放在一张红木桌上,解开布来,里面包着计家失窃的象牙花雕葫芦,迄今这个精品又回到计家,计沧海总算松了口气。
计沧海笑道:“宿兄弟果真没有失信,想必舍弟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东西虽回来了,有件事情却要计大哥原谅。”宿冬尘显得有些为难,缓缓道:“昨夜,宿某的确对上了快玉手。”
计沧海期待地听着,追问道:“哦?然后呢?”
“虽与对方交手,但宿某并不愿将她束手擒拿。”宿冬尘叹口气,续道:“宿某让她走了。”
“啊?”计沧海的脸上闪过几种情绪,有些困惑,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慨。
宿冬尘拱手致歉道:“虽这么做有愧于计大哥,却请大哥听我一言。”
于是,宿冬尘将昨夜的情况娓娓道来,也讲述擒燕玉手偷盗的理念、动机。计沧海既然认同宿冬尘义贼的身份,自然不会对擒燕玉手再多加批评,更何况失窃的物品又已取回。宿冬尘也将昨夜的机关、打斗详述给计沧海听,对擒燕玉手的身份则是只字未提。
“唉,早知擒燕玉手有扶困济贫的胸怀,又只是为此原因而入室行窃,我与舍弟实不应该如此为难宿兄弟的。”计沧海瞧着桌上那瓶花雕葫芦,叹道:“我何尝不愿扬州城内人人温饱,许多人却不知其中的迂回,计家这大宅院的种种难处,知我者擒燕玉手。”
宿冬尘点点头,苦笑道:“计大哥能体谅,宿某感激不尽,只可惜无法给二爷一个交代了。”
“宿兄弟千万莫要再这么说,否则我与舍弟真的无地自容了。”计沧海转身端起那瓶花雕葫芦,声音苦涩地道:“这个物件于计家来说本不金贵,却因这事件凭添了更深的意义,将来擒燕玉手若再入计家,我绝不再过问。”
宿冬尘盯着计沧海的侧影,心中千百种感触走过,若天下富豪皆有此胸怀,人间可以免去多少剥削、多少饥寒?或许四海之内也因此不再有生活所迫的小偷小贼,也不再需要擒燕玉手、百里无窗这种义贼侠盗。宿冬尘本身虽是贼,可他心里仍盼着天下无贼。
云清陪坐在一旁久久不语,此时也不禁在心里叹道:“我这一夜,真是长大了不少。”
良久,计沧海才转过身来,微笑道:“既然此事已告一段落,愚兄定要好好感谢宿兄弟与云少侠,明日汇川酒楼,我摆一桌感谢二位,请务必赏脸。”
宿冬尘微微笑道:“计大哥客气了,明日宿某与云清一定赴宴。”
眼看三人谈话将毕,计沧海将两人送出厅堂,在厅堂外头早已等的不耐烦的计天奇,一把就冲上去缠住宿冬尘,又蹦又跳的拉往庭院去玩去了。
云清也不跟上,只是有意无意的往曲桥旁的凉亭而去,像是赏花观鱼,眼神却不时望着焚香抚琴的计嫣华,他很想告诉她,他已经帮忙把花雕葫芦带回来了,这是一句并不唐突的问候,也是很有男子气概的邀功。要等她抚完琴后对她说吗?云清紧紧拉着自己的衣角。
宿冬尘右手被计天奇拉着,渐渐离厅堂远去,眼角却瞥到有一名灰头土脸的人,蹑手蹑脚的窜入会客厅的门里。宿冬尘眨眨眼,不愿多想,就陪着计天奇拿石子射院角的假山。一个人若已有了成熟的世故,就该学会对某些事不随意评判、臆测,宿冬尘是个成熟的人,所以他看在眼里,也仅止于眼里。
当天夜里,宿云二人回到清风客栈,早早吃过晚饭就休息了,并没有多说什么。云清脸上乐滋滋的,他与计嫣华没有多说什么,她却让他在一旁弹刀作歌,虽没有言语上的交集,然而铿锵铮铮之间,似已走过千言万语。宿冬尘今夜心情也甚佳,要了一壶桂花酒,推开窗户与月对饮。
十六晚上的月亮,似乎比十五的更圆、更亮。
翌日,宿云二人再度易容成一胖一瘦的模样,不徐不疾地往汇川酒楼而去。平地起造三层楼的汇川酒楼,里头的大股东正是计沧海,平日计沧海生意上宴宾会客,皆是在这酒楼里。伙计一听是计沧海的客人,忙换上笑脸将两人迎入楼上包厢之中。宿云两人这才将易容摘去。
宿冬尘笑道:“让计大哥久等了。”
只见这包厢里只一张方桌,上头摆着几碟凉菜,就着一瓮佳酿,坐着的只有计沧海与大管家阿福,却不见其他计家人的身影,云清虽奇怪怎不见当事人计桑田,也闭着嘴不多说什么。计沧海笑着起身相迎,阿福却依然端坐着,怀里捧着一口木箱子,箱子上还有点灰土。
计沧海热情将两人请入后,堆满笑脸地回道:“愚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