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贾上下打量计天奇一番，只从计天奇的穿着打扮上知道对方是个公子哥儿，底子深浅却摸不出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公子您随便挑。”

计天奇停下脚步，倒不是真看上他的杂货，而是看上货物前面一颗颗巴掌大的扁石子。每颗扁石子上面都写着两字，但是又都不同，计天奇瞪大着眼睛扫视一圈后，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石头上面的字他都认得——人、主、非、中、井、由、工、羊、大、王，就是不知道其中深意。

本来在旅途中苦苦哀求云清传授黑话的计天奇，早已在回程路上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这回看见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字，立刻就想起那天买鸟笛的事，宿冬尘用二十六文钱就买到了摊贩叫价七十文钱的东西，这是多叫人醉心的咒语？如果能学会，那可以省下多少银两？

计天奇心生一计，指着一块裂了个口的手镯，问道：“这手镯怎么卖？”

商贾懒洋洋抬头瞥了一眼，看到计天奇指着那块无人问津的手镯，眨眨眼睛便道：“八十五文。”

计天奇丝毫不理会商贾喊的价钱，眼睛直勾勾盯着玉镯前面的小石子，上面写着“中井”二字。计天奇伸手去探腰间的锦囊，算了算铜板，伸手就把手上的铜板交给商贾，道：“喏，你卖中井，我给大非，不过分吧？”

那商贾立刻抬起脸来看了看计天奇，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但还是默默接过计天奇递过来的铜板。就在计天奇拿起手镯即将离开时，商贾立刻揪住计天奇的衣裳，狠狠道：“站住。”

计天奇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回头笑问：“怎么了？”

商贾脸色又阴沉又恼怒，愠道：“你说给大非，手上交过来的却不是这个数。”

计天奇佯装不知地回道：“哦？怎么会？”

“怎么不会？”商贾将手一摊，手上正是刚才计天奇交过去的钱。

“那还差了多少，我补给你。”计天奇甩开商贾揪住衣角的手，又打开腰间的锦囊。

商贾听到对方要补，脸色随即就和缓多了，道：“还差八文钱。”

计天奇掏摸一阵腰间的铜板，点了八文钱交过去，笑道：“这里是八文钱。”

商贾接过八文钱，一脸没好气地道：“买完就快点走开，离我的摊子远点。”

“好。”虽然被像臭虫一般赶开，计天奇的脸上却是说不出的愉快。

计天奇边迈步边把玩着刚买到的玉镯，他根本不想要这个东西，但他已买到了他要的东西，而且随即融会贯通起来。他刚才交过去的只有四十二文钱，商贾却追着他要那八文钱，共五十文，就是他俩对话中的“大非”，如果大非就是五十文，计天奇不消几个弹指的功夫，已将剩下的字都意会过来。

“由中人工大，王主井羊非。”计天奇嘴里如此嘟囔着，手中裂了个口的玉镯套在食指上甩啊甩的。

由中人工大，王主井羊非。这十个字乍看之下狗屁不通，在江湖黑话中却是再常用不过的字眼。十个字，十个数，恰恰对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一个数一个出头，由；两个数两个出头，中；三个数三个出头，人，以此类推，就成了由中人工大，王主井羊非。

于是一整个下午，计天奇有意无意地往那些写着黑话的摊商去逛，摊商们看见计天奇在自己摊位前面停留，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又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物件，都热切地要计天奇多看看。但是当计天奇眼睛一眨，笑着将对方的底价说了出来，摊商们或是沉下脸不说话，或是怒目相视，或是立刻把计天奇赶走，变脸之快，只在眨眼间。